前后不过半来月,南域大范围突降红雪,其域主也差点葬身于一场叛乱之中。

南域可谓混乱不堪。

而在距离南域万顷之外的东域,情况也不容乐观。

不同于南域,天堑中枢失去机能后,首先受影响的是东域一直封印压制的怨魂。这些怨魂起源于君子岭,是两百七十年前“君岭之难”的产物,是无辜惨死的数万凡人修士。

他们死后化为怨魂,天道署只能重建天堑,一方面汲取怨气,一方面封印它们。

可如今天堑封印力量减弱,君子岭上空已经聚集了万里殃云。天道署虽疏散了周边百姓,但怨魂的领地一直在侵吞扩张。

“真丰盛啊。”

君子岭最高的山峰上,此时正有一道红衣身影仰头感慨。他的衣袍鲜红如血,束发的彩缎也在风中轻松飘着。

这正是李廷瑄。他听闻怨魂爆发,特意从中域赶回东域,此时正扛着一杆红缨长枪慢悠悠地往山顶走,枪尖上还挑了个小丹炉。

他哼着不知名小曲儿,小丹炉也跟着一颠一颠的,脚下是悬崖峭壁,千丈深的峡谷里全是黑黝黝的怨魂,像溪水下的蝌蚪群。那些怨魂似乎不太敢靠近他,只在峡谷中涌动。

哧。

李廷瑄将长枪插入地面,又在山顶一块大石坐下,手一勾,小丹炉握在了掌心。

真气催动,小丹炉逐渐变大,化为一口几米高的大锅。锅中盛着清水,李廷瑄指尖一搓,便有一簇真火燃起,把水烧得咕噜噜作响。

待沸水蒸腾,李廷瑄露出灿烂笑容,随即开始往锅里放细盐、茴香、花椒等调料,鼓鼓烧了一锅汤,飘香四溢。

这一系列动作持续了约半柱香,怨魂们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又愤恨此人的肆无忌惮,于是围在一旁尖啸。

“别急,水就要开了。”李廷瑄将红缨长枪拔起,歪头看漫天怨魂,“你们谁最急?嗯,先来尝尝?”

轻松写意的姿势惹得怨魂们躁动不安,很快,有一群胆大的龇牙咧嘴地朝他扑来。

李廷瑄没怎么动作——只见他拿着红缨长枪挥舞出一片残影,那些扑来的怨魂便觉心口空荡荡的,下一瞬已被李廷瑄齐齐洞穿!

嘶嘶——

痛苦的尖啸声起,李廷瑄眼睛一眯,出手挽了个枪花,那群怨魂便串成了一串!

长枪并非神器,怨魂并不会马上死亡,串在长枪上的怨魂们还在愤怒地扭动,周围怨魂见此也要集体反扑。哪知,下一刻李廷瑄像是涮羊肉般,把怨魂串们浸入丹炉的沸水之中——

嗞呲——

青烟窜起,四周霎时安静。

那些被串的怨魂们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出来时已成了一串金灿灿香喷喷的“肉串”。那“肉串”上有十几只怨魂,高逾八尺,李廷瑄高兴得咧开嘴,嘴巴竟然一直裂到面颊,接着他张开血盆大口,仿佛一只饕餮将所有怨魂一口吞掉,满意地咀嚼起来。

他美滋滋地吃着,香味与血腥飘散,整片峡谷的怨魂都被这一手惊悚在原地,再没一只敢上前。

李廷瑄吃得餮足,一边吃一边道:“唔……劝你们别折腾,就在君岭好好呆着。”说着,他单手掏出两枚魂石,抛起来好让怨魂们看清楚。

“你们的主人在我手里。”他狭长的眸子弯成月牙,“谁再发疯我就把魂石捏碎,嘿,让你们主人永~不~超~生~”

话落,怨魂们果然涌动起来,似乎因熟悉的气息而不安,又踟蹰。

李廷瑄略有所思:“你们不信?”

说着,他忽然捏碎其中一颗,一缕白色的魂魄幽幽飘出。那残魂甫一出现,峡谷中的怨魂们忽然活泼激动起来,纷纷往白魂处涌去。

李廷瑄手一拘,白魂就飘回他掌心,惟剩数万怨魂聚拢而来,不甘心地如狼似虎地看着他。

李廷瑄了然一笑:“果然,他是。”

说罢,他似乎是知道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

怨魂们被他的疯癫所慑,皆不敢上前。

等他笑完了,忽然眸色骤深,掌心紧紧一握!那被释放的白魂立时被他碾成魂沫,痛苦得灰飞烟灭。

嘶嘶——!

见此情形,方才还不敢上前的怨魂们沸腾起来,齐齐朝李廷瑄涌去。后者全然不惧,殃云形成巨大的漩涡,笼罩了君岭,而君岭的最高峰上,大锅中的沸水还在滚滚翻腾。

.

安静的房间中,白炽灯光稳定而不刺眼,起伏的呼吸声回荡在周围。

这里是“教室”。自从在这里醒来,姬珩已经把这个诡异的地方看得七七八八,但仍对自己如何来的没有丝毫头绪。

不能一直坐在这,南域还不知道怎样了……

我应该是被抓进来的……

怎么出去?

姬珩望向教室左侧的大门,那是个普通的油漆木门,漆面早已不复光滑,边缘处剥落卷曲,露出底下发黄的木质底色。门的上方,一小块玻璃窗嵌在同样斑驳的木框里,积着薄薄的灰尘,但窗外隐隐透来光线。

姬珩尝试动了动手指,勉强推动桌上的书。

接着他尝试动脚,发现脚竟然像是生根了般,动弹不得。

他又试了试身体其他部位,发现上半身的禁制明显弱于下半身。

他忽然冒出一个念头——不知道有没有人和我一样,苏醒了却装作没醒的。

这么想着,他开始审视周围——左边最近的人与他隔了一个空位,右边最近的隔了两个空位,唯一能够着的只有对桌坐着的人。

略犹豫了下,他朝对面探出手指。

以身体承受的禁制,现在的他也只能缓缓移动手臂,用手指戳对面的人,看对方有没有反应。

他艰难地伸手,不过一会儿终于跨过一半桌面,眼看就要够到对面。而就在这时,对方竟像是感应到般,突然伸手扣住他的手腕!

这一动作把姬珩吓一跳,就像棺材里突然伸出活人的手。他下意识就要收手,却因为禁制的力量动作迟缓。

所幸对面人只是扣住他的腕脉,并没有发力。姬珩不知道对方是敌是友,也不知道对方是什么状态,为何能动。这一刻,他只能从对方的力道里感受情绪——是一种沉稳的力量,让他也不自觉冷静下来。

房间里变得极静,除了呼吸声,就只剩灯管里的嗞嗞杂音。

两个人,一个防备,一个警惕,就这么僵持了几分钟,待确认对方没有敌意,才默契地同时松手——姬珩收回手,对方则收拢五指,轻敲了两下桌面。

姬珩不太确定对方的意思,他抬眸,只见对桌的人面容模糊,却很明显是低垂着脑袋作沉睡状。若非食指还在敲桌面,真看不出是假寐。

再看衣着,对方里面穿的是高领毛衣,外面披着件伽罗色风衣,衣服的色调很舒适,熨得整整齐齐。

该信他吗?

姬珩沉吟了会儿,便学着对方动作,一边假寐一边敲了两下桌面。这么一敲,对方终于抬起食指,这次换成在桌面画了一个符号。

姬珩看了半晌,没看懂对方在画什么。

见他没反应,对方又画了另一种符号。

姬珩看了看,仍然沉默。

就这样,试了五六次,每次都换不同的符号,直到第七次对方刚刚画完——姬珩终于明白对方在画什么了。

是字。

对方在桌面上倒写了个“你”。

姬珩恍然,难道之前也在写字?这么说来,刚才他看的几个符号里确实有眼熟的,似乎是古字,可惜他没有研究。

对方在用不同年代的古字试探他?

思索间,对方已经勾勒出三个字:

“你是谁”

姬珩同样倒写了一遍:

“你是谁”

没等多久,对方就写出了答案。

“姜”

姜?

姬珩觉得这个名字很眼熟,又想到这只是个姓氏,眼熟也很正常。

他写:“我叫姬,这里是哪?”

对方顿了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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