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7.梅园私语话姻缘，佳慧暗语前路渺茫

镇国公府的梅园占地颇广，此时红梅、白梅、绿萼梅错落有致，寒香沁人心脾，倒是暂时驱散了方才厅内谈话带来的沉郁气氛。

牛佳慧挽着黛玉的胳膊，沿着清扫干净的石子小径慢慢走着，她是个心里藏不住话的，方才母亲和嫂嫂提及的那些糟心事让她气愤，此刻便想找些别的话头让黛玉开心些。

“玉妹妹，你看那株绿萼梅，开得多好！比北静王府那盆也不差呢！”她指着不远处一株碧玉般的梅花。

黛玉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点点头：“是很好，清气袭人。”

牛佳慧见她神色依旧有些淡淡的，眼珠一转，忽然凑近她压低声音，带着点神秘又有点烦恼的意味道：“玉妹妹，我跟你说个事儿，你可别笑话我。”

黛玉见她这模样，有些好奇：“佳慧姐姐但说无妨。”

牛佳慧难得地扭捏了一下，脸颊微微泛红，声音更低了：“我娘……前些日子跟我透了点口风，说我爹和祖父，好像给我相中了一门亲事。”

黛玉微微一愣。

牛佳慧不过比她大三岁，竟也开始议亲了？

不过她转念一想，勋贵之家，女儿家十三四岁开始相看也是常事，明淑姐姐不也如此么？她心中不由生出一丝同病相怜的感触，轻声道：“是哪家府上的公子？”

“不是什么公侯府邸的。”

牛佳慧撇撇嘴，又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忐忑，“是西边军营里的一位小将军，姓韩，听说祖上也是跟着太祖打过仗的，如今他爹是一地总兵，他自己也立了些军功，年前刚升了游击，我爹和祖父说他是个有出息靠得住的。”

她说着，踢了踢脚边的小石子闷声道：“可我连他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只听我哥提过一嘴，说是在军营里远远见过，人挺精神，就是黑得跟炭似的，脾气好像也挺硬，这让我怎么想嘛！”

她语气里既有少女对未知婚姻的茫然，也有怀春少女对“黑炭头”和“硬脾气”本能的不喜。

黛玉听着，心中也是五味杂陈。

她想起明淑姐姐的愁绪，想起自己这些日子收到的无数或明或暗的打量，如今又听到佳慧姐姐这同样身不由己的相看，原来，即便尊贵如国公府的小姐，在终身大事上也同样难以自主，最多不过是比寻常人家多几分挑选的余地罢了。

她轻声安慰道：“既是伯父和国公爷看中的人，品性才干想来是极好的，至于未曾谋面……佳慧姐姐也不必太过忧心，或许，日后总有机会见到的。”

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觉得有些苍白无力。

日后？

那必然是定亲之后，出阁之前，闺阁女子哪有什么机会见外男？

牛佳慧叹了口气，挽紧了黛玉的胳膊，将头靠在她肩上闷闷道：“有时候真羡慕男儿，可以自己出去闯荡，建功立业，想娶什么样的媳妇也能自己挑挑拣拣，咱们女孩儿，就像那笼子里的雀儿，看着羽毛鲜亮，吃喝不愁，可飞到哪里去，嫁给什么人，自己说了半点不算。”

这话说得直白而辛酸，恰恰戳中了黛玉这些时日心底最深的隐痛。

她沉默着，没有接话，只是轻轻拍了拍牛佳慧的手背。

牛佳慧自己发泄了两句，又觉得不该把烦恼带给黛玉，忙直起身换了个话题，故意用轻松的语调道：“不说我了！反正我爹娘总不会害我，倒是玉妹妹你，”

她侧头看着黛玉清丽绝伦的侧脸，眼中满是真诚的关切，“你的婚事，林伯爷是怎么个打算？我看林伯爷那般疼你，定是舍不得你受半分委屈的。”

提到兄长，黛玉心中一暖，那些因流言而生的愤怒与寒意都消散不少，她想起兄长那“招婿”、“留到十八岁”的承诺，嘴角不自觉弯起一抹安心的弧度，轻声道：“哥哥待我极好，说是不舍得我早早嫁人，想多留我几年。”

牛佳慧闻言眼睛一亮，拍手笑道：“我就知道！林伯爷那样的人物，定是与众不同的！哪像那些人家，恨不得女儿十三四岁就定下来，十六七岁就打发出去。”

她凑得更近些，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过来人般的老成建议道：“玉妹妹，要我说啊，林伯爷既舍不得你远嫁，又开明，不把你拘在家里，这可是天大的好事！你比我们都有福气！”

“福气？”

黛玉有些不解。

“当然是福气！”

牛佳慧用力点头，“你想啊，你不必像我这样，对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黑炭头发愁，林伯爷让你出门交际，见世面，这多好！你呀，趁着现在年纪还小，多出去走动走动，也……也多留心留心京里那些年纪相仿的世家子弟，年轻才俊！”

她说着，自己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但话却说得十分恳切：“我不是让你去相看，就是……就是多看看，多听听。看看哪家公子品性好，有才学，家风清正，父母通情达理。总不能两眼一抹黑，等到年纪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砸下来，才知道要嫁的是个什么人吧？林伯爷再疼你，他一个男子，于内宅之事，各家子弟的脾性细节，总不如咱们自己留心来得真切。”

黛玉被她这大胆又实在的言论说得脸颊微红，心中却是猛地一动。

是啊，兄长虽为她打算周全，承诺招婿，可那人选终究是要寻的。

兄长再能干，也不可能替她去感受，去判断一个未来要相伴一生的人是否真的合适。

若她自己能多些了解，多些判断，将来在兄长为她挑选时，或许也能提出自己的想法，而不是全然被动地接受安排。

这念头一起，仿佛在她原本因议亲而烦闷抵触的心湖中，投下了一颗石子，激起了不一样的涟漪。

牛佳慧见她若有所思，继续道：“我娘就说，女孩儿家，不能真成了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傻子，该懂的规矩要懂，该有的见识也要有，若实在觉得京里这些勋贵子弟浮华纨绔的多，看不上眼，那也不怕！林伯爷是文官清流，又简在帝心，等到后年春闱，多少青年才俊齐聚京城？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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