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是赵书言和小七努力准备的。

虽然只是些简单的热粥和小菜,但对奔波了一天的众人来说,已是难得的慰藉。

饭桌上,气氛有些古怪。

林子轩扒拉着碗里的饭,时不时抬眼瞪一下对面的朔离。

洛樱则细心地准备着额外的菜肴,从伙房中进进出出。

苏沐依旧是那副笑吟吟的模样,自顾自地品着凡间的茶水。

小七坐在朔离的肩头,安静地啃着一块小鱼干。

赤霄没有进来,在庭院不知捣鼓着什么,可能是自我恢复。

某人扒在桌子上,语气幽怨:“啊,有没有烤鸡吃啊。”

少女端着一碟新炒的青菜从伙房走出,听到这话,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端来的菜。

“朔师兄,厨房里没有肉。”

坐在对面的聂予黎放下了手中的碗筷,他抬起头,看向朔离。

“师弟,我出去一趟。”

男人说着,便要起身。

“……”

朔离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她手里还抓着筷子,筷子尖上还夹着一根青菜。

看着说走就走的聂予黎,她连忙伸手,一把拽住了对方的衣袖。

“哎哎哎,坐下,五千哥,我开玩笑的啦。”

少年把人往回拉,聂予黎顺着她的力道,又重新坐回了一旁的座位上。

林子轩看着这一幕,冷哼了一声。

“有些人啊,真是使唤人使唤惯了。”

朔离刚把那根青菜塞进嘴里,边吃着边反驳:“有人愿意被我使唤,你管得着吗?”

“你!”

他拿着筷子重重往碗里一戳。

“你吃饭就吃饭,戳碗干什么,想给它开个光?”

“我乐意!”

“行行行,你乐意。”

少年咽下菜:“那你继续,争取把碗底戳穿,明天我拿去给你当战利品展览。”

洛樱从厨房里又端出一碗汤,放在桌子中央。

她看了一眼林子轩,又看了一眼朔离,小声说:“大家喝点汤吧。”

“多谢师妹,我替大家盛吧。”

一直沉默的聂予黎主动拿起汤勺,接着,先给朔离身前的空碗盛了一碗。

然后是洛樱,接着是苏沐和林子轩。

最后才轮到他自己。

做完这一切,男人拿起自己的碗,小口地抿了一口。

“疫鬼之事还未了结,我们还有两个疫鬼未除。”

“按七情…剩下的,是‘欲’与‘爱’。”

这话一出,饭桌上那点因为吵闹而产生的鲜活气又沉寂了下去。

欲,爱。

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东西,甚至相当特殊。

自天地初开,生灵萌芽,此二者便如影随形,根植于魂魄最深之处。

欲,是生发万象的根源,是推动一切前进的野火,可使人上九天揽月,亦可使人堕无间沉沦。

爱,是维系存在的丝线,是构建秩序的基石,可令人舍生忘死,亦可令人画地为牢。

它们不是外来的侵染,而是内在的本能,是每个生灵都无法割裂的自我。

凡有心者,皆困于此笼。

洛樱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

这两种疫鬼,听起来就比之前的任何一种都更针对人心。

“希望不要更加危险了……”

苏沐放下茶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轻响。

他用那把白玉折扇轻轻敲了敲自己的掌心。

“听起来倒是有趣。”

紫衣的妖王环视了一圈众人各异的神色,最后目光落在朔离身上。

“欲生于求而不得,爱生于得而不舍。”

“要找这两个小东西,去这京城里最活色生香,最纸醉金迷的地方,准没错。”

林子轩皱眉:“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去人最多的地方,去最热闹的地方。”

苏沐的扇子指向城南的方向:“比如酒楼,比如赌场,再比如……烟花之地。”

烟花之地。

这四个字一出,林子轩的脸瞬间就黑了。

洛樱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耳根泛红。

聂予黎的眉头皱了起来,显然对这种地方极为不喜。

离低头啃着饭。

有原著,她自然是知道这剩下的两个疫鬼在何处。

“欲”之疫鬼在城东的烟花场所,“爱”之疫鬼就在杜子春身侧。

大家还在继续讨论着。

聂予黎放下了碗,声音沉稳。

“不可。”

男人抬起眼,看向苏沐,琥珀色的眸子里是显而易见的不赞同。

“那种地方,鱼龙混杂,邪祟暗生,并非我等修士该去之所。”

林子轩也反应过来,他猛地站了起来。

“开什么玩笑!烟花之地?要去你们去!”

他的视线扫过嚼着饭菜的某人,突然,脸颊涨红。

“她也不许去!”

“?”

少年的声音含含糊糊的。

“吴韦森么补嫰区?”(我为什么不能去?)

“烟花之地,藏污纳垢,你是剑尊亲传,代表的是青云宗的脸面!”

林子轩的声音拔高,他梗着脖子,视线有些飘忽。

“……岂能自降身份,踏足那等腌臜场所!”

“朔师弟。”

聂予黎也开口,他的声音沉稳。

“林师弟所言有理。”

“我辈修士,当清心寡欲,远离尘嚣。那等浊地,会污了道心。”

苏沐对两人的激烈反应毫不在意,他摇着扇子,笑意不减。

“二位何必如此激动。”

“情欲交织之地,最易勾动人心深处的渴求。”

“那‘欲’之疫鬼以此为食,以此壮大,藏身于此,不是很合理吗?”

朔离终于咽下嘴里的饭菜,她拿起聂予黎之前给她盛的汤,一口喝干。

“做任务嘛,该去还是得去。”

少年转头看向聂予黎,筷子在手里转了一圈,指向他。

“五千哥,你天天在宗门里斩妖除魔,跟在凡间的红尘之地走一遭,哪个对道心更有益?”

聂予黎闻言,眉头皱得更深。

朔离又把视线转向林子轩。

“刘少,你怕什么?怕你进去了,那些姑娘都看不上你,伤自尊了?”

他瞪大了眼睛。

“……你胡说八道什么!”

聂予黎沉默了很久。

最后,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罢了。”

男人抬起眼,看向朔离。

“朔师弟,我与你,与苏前辈同去。”

“林师弟与煤炭道友可去探查另一疫鬼的位置。”

他补充道:“一有发现,立刻解决,随后离去。”

洛樱看着他们,小声地开口。

“那、那我也……”

“洛师妹不可。”

男人立刻打断了她:“你在今日消耗过度,还是留下,与赵小兄弟一同照看别院较好。”

“我……我其实已经恢复完毕……”

“……师妹,那也不可。”

“……”

少女的脸上不由得显露出失望的神色。

在一旁的朔离耸了耸肩,语气无所谓开口了:“既然恢复了,洛师妹就跟着一起去呗。”

“而且啊,现在凡界不大太平…那地方估计也挺冷清的,大概率也没什么东西了。”

洛樱的眼神立马亮了起来。

聂予黎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正要反驳——

“洛师妹可是个重要战力,不能少,就这么定了。”

“全员出动,分头行动,速战速决。”

少年站起身,她打了个哈欠,就如此决定了之后的安排。

“现在嘛…我要去养足精神了。”

朔离话音落下,便真的转身,顶着肩上的小七朝着自己那间破旧的厢房走去。

路过刚走入大厅的赤霄身边时,还顺手在对方脑袋上揉了一把。

小魔君浑身僵硬,过了会,他抿着唇往洛樱房间的方向走了。

朔离离开后,屋内的沉默只维持了几个呼吸。

林子轩将手中的筷子重重拍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

“胡闹!简直是胡闹!”

“你们就这么由着她?那烟花之地是什么地方?”

“且不说对我等修士道心有损,那里三教九流,人心险恶,那家伙…万一被人骗了,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林小友莫急。”

苏沐慢悠悠地开口:“既然是朔小友自己决定的,想必她自有分寸。”

“况且,有聂小友与我等同行,难道还护不住她一人么?”

林子轩被对方就这样堵了回来,张着嘴,却找不到反驳的词句。

“……”

“吃饱了。”

他对着空气这么说了一句后,也没看桌上的其他人,转身就朝着与朔离完全不同的方向,大步流星的走了。

苏沐拿起自己的茶杯,用杯盖撇去浮沫,喝了一口。

“那,祝各位今夜好梦。”

话毕,他站了起来,理了理自己略有些松垮的衣襟,对着众人略一颔首,便迈着步子,朝着自己厢房的方向走去。

如此,桌边只剩下洛樱和聂予黎。

少女站了起来,开始将桌上的空碗叠在一起。

聂予黎也站起身,他开口:“洛师妹,这些我来吧,你也去休息。”

洛樱收拾碗筷的手停了一下,抬起头,看着聂予黎。

她摇了摇头。

“没事的,聂师兄,我很快就好。”

“你今天消耗也很大,快去歇息吧。”

少女说完,便端起叠好的碗碟,走向伙房。

“……”

聂予黎望着洛樱的背影,最后,什么也没说。

……

夜慢慢深了。

月光透过窗棂,在房间的地板上洒下一片清辉。

院子里的虫鸣声也稀疏了下去,风吹过枯树的枝丫,将夜吹的微凉。

聂予黎的房间里没有点灯。

他盘膝坐在蒲团上,但并没有运功吐纳。

男人的面前横放着那柄霄影剑,剑鞘光滑如镜,映出他自己模糊的轮廓。

聂予黎就这样坐着,一动不动。

许久,他伸出手,拿起那柄剑。

手指抚过冰冷的剑鞘,从剑格一路滑到剑柄。

倏地,聂予黎拔剑出鞘。

清冷的剑光瞬间照亮了半个房间,也照亮了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睛。

父亲曾言:剑修,当有百折不挠之志。

只要剑

还在,道心就不灭。

可他今日……若是没有朔师弟……

“……”

聂予黎缓缓收剑入鞘。

他,想见她。

约莫五分钟后,聂予黎停在朔离的房门前。

门关着,但门缝里透出一点微弱的光。

男人抬起手,停在门板前,克制的轻敲三下。

叩,叩,叩。

没有回应。

“……朔师弟。”

门内的人似乎还是没有听到,那点光在摇晃。

聂予黎停顿了一下,又开口,声音比刚才大了一些。

“朔师弟。”

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是什么在床上滚动,接着一个漆黑的脑袋从门内探出来。

朔离的脑袋还有些****躁躁的,几缕发丝翘起来。

“五千哥?这么晚了,干嘛?”

聂予黎看着对方那副还没睡醒的样子,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无事,只是想确认师弟你是否安好。”

他说谎了,声音有些干涩。

朔离靠在门框上,又打了个哈欠。

“我好好的啊,正准备睡呢。”

她说着,就要关门。

——一只手却及时地抵在了门板上,阻止了门的关闭。

少年眨了眨眼,停下关门的动作。她看着那只手,又顺着手臂向上看,对上对方的视线。

“有事?”

聂予黎的嘴唇动了动,似乎在组织语言,最后又抿成一条直线。

“师弟,我能进去说吗?”

朔离松开抓着门板的手,向后退了一步,侧过身,把门后的空间让了出来。

她的动作很随意,下巴朝着屋内扬了扬,示意他可以进来。

聂予黎于是迈步走进房间。

屋里的陈设很简单,一张床,一张桌子,桌上放着一个茶壶和两个杯子,小七正趴在床头熟睡着。

朔离转身走到床边,坐了下来。

她盘起腿,一只手撑着床沿,另一只手随意地搭在膝盖上,仰头看着还站在房间中央的聂予黎,一副“说吧我听着”的架势。

男人站在房间中央,一时安静。

聂予黎似乎在思考该从何说起,过了半晌,才终于开口。

“今日之事……”

他刚说了四个字,就被朔离笑着打断了。

“五千哥,你不会是因为今天的事,来道谢的吧?”

“这也太老生常谈了。”

“……”

一下被戳破了心思,聂予黎的脸颊上浮现出一抹不自然的红色,他窘迫地移开视线。

见他的反应,少年浅浅的打了个哈欠,托腮看他。

“还真是?”

“哎呀,有什么好道谢的,我们是挚友嘛,老是这么说谢谢的话——”

“不止如此。”

聂予黎打断了她的话。

“我还想见你。”

还在,道心就不灭。

可他今日……若是没有朔师弟……

“……”

聂予黎缓缓收剑入鞘。

他,想见她。

约莫五分钟后,聂予黎停在朔离的房门前。

门关着,但门缝里透出一点微弱的光。

男人抬起手,停在门板前,克制的轻敲三下。

叩,叩,叩。

没有回应。

“……朔师弟。”

门内的人似乎还是没有听到,那点光在摇晃。

聂予黎停顿了一下,又开口,声音比刚才大了一些。

“朔师弟。”

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是什么在床上滚动,接着一个漆黑的脑袋从门内探出来。

朔离的脑袋还有些****躁躁的,几缕发丝翘起来。

“五千哥?这么晚了,干嘛?”

聂予黎看着对方那副还没睡醒的样子,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无事,只是想确认师弟你是否安好。”

他说谎了,声音有些干涩。

朔离靠在门框上,又打了个哈欠。

“我好好的啊,正准备睡呢。”

她说着,就要关门。

——一只手却及时地抵在了门板上,阻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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