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钥匙与锁
当赵立本带着一身地下室的阴冷湿气重新踏入厂长办公室时,路承舟正对着窗外,凝视着那片被暮色渐渐吞噬的钢铁丛林。
陈一刀掀起的铁血风暴仍在厂区内回荡,隐约可闻的训斥声与工人们压抑的议论,交织成一曲新旧秩序交替的序曲。
“总工。”
赵立本的声音沙哑,他关上门,将外界的嘈杂彻底隔绝。
路承舟缓缓转过身,他的目光平静如水,仿佛早已预料到了结果。
“他说了?”
“说了。”
赵立本走到办公桌前,疲惫的脸上交织着愤怒与一丝后怕,“那份所谓的‘意外事故调查报告’,被吴海列为绝密,单独锁在了他办公室的保险柜里。”
办公室内的空气骤然一紧。
吴海,保卫科科长,王德发最忠实的一条狗。
他的办公室,在红星厂内,就是一个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独立王国。
“最关键的是,”
赵立本深吸一口气,吐出了那个最令人绝望的事实,“那个保险柜的钥匙,整个厂里,只有吴海一个人有。”
一句话,便将所有看似可行的路径全部堵死。
唯一的钥匙,在敌人身上。
而敌人,是一头嗅觉灵敏、时刻保持警惕的恶犬。
任何试图靠近的举动,都无异于将手伸进犬口夺食,必然会招致最疯狂的反扑。
“强闯,不行。”
赵立本自己就否决了最直接的方案,“吴海办公室的门窗都加固过,就算砸开,动静太大,等我们拿到东西,他的人早就把这里围了。到时候,我们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窃贼。”
“撬开保险柜呢?”
路承舟问道,他的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像是在探讨一个纯粹的技术问题。
“更不可能。”
赵立本摇了摇头,神情凝重,“我问过刘明,那是从德国进口的老式保险柜,机械锁芯结构复杂得像个迷宫。厂里最好的钳工师傅对着它研究过半天,都说除非用**,否则别想打开。可一旦用了**,里面的纸质文件,也就成了一堆灰。”
死局。
一个彻头彻尾的死局。
证据就在那里,隔着一层厚厚的钢板,清晰可见,却又遥不可及。
一直沉默侍立在窗边的江卫国,此刻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吴海的作息。”
赵立本一怔,随即反应过来,立刻回答:“他很规律。每天早上八点到办公室,中午去食堂吃饭,下午五点准时下班回家。除了吃饭,他几乎从不离开那间屋子,警惕性非常高。”
江卫国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这意味着,几乎不存在无人看守的空窗期。
办公室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赵立本的内心焦灼如焚,他看着路承舟,这个年轻人从始至终都保持着一种超乎常理的镇定。
他没有表现出任何的焦躁或气馁,只是用指节,在光滑的桌面上,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
笃。笃。笃。
那声音不疾不徐,仿佛不是在思考一个棘手的难题,而是在谱写一首精密的乐章。
许久,路承舟的敲击声停了下来。
他抬起头,那双深邃的眼眸里,闪烁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属于工程师的独特光芒。
“我们一直在思考,如何从吴海手里,拿到那把‘唯一’的钥匙。”
他缓缓开口,声音清晰而冷静,“但如果,我们能自己,造一把钥匙呢?”
造一把钥匙?
赵立本愣住了,他完全没能跟上路承舟的思路。
“造?我们连钥匙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怎么造?”
“我们不需要知道它原本的样子。”
路承舟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极淡的、智珠在握的弧度,“我们只需要知道锁芯内部的结构。对于一个锁匠来说,锁芯就是图纸。而对于我们来说……”
他的目光,落在了赵立本的身上。
“赵师傅,您还记不记得,我们在修复那台洪荒母机时,用来给铸件探伤的……那套工具?”
赵立本的脑中仿佛有电光一闪,浑浊的眼睛骤然亮起!
探伤工具!
为了检测那些在极限条件下浇铸出的铸件内部是否存在砂眼和裂纹,路承舟曾指导他们用高弹性的钢丝和微型听诊器,组合出了一套简陋却极其有效的内部探伤设备!
那套工具,可以精准地探知金属内部最细微的结构变化!
“您的意思是……”
赵立本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保险柜的锁芯,本质上,也是一个精密的机械结构。”
路承舟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强大的自信,“它的内部由弹子、销钉和弹簧组成。当正确的钥匙插入时,所有的销钉会被顶到同一条水平线上,锁芯才能转动。”
他伸出两根手指,在空中比划着。
“我们需要的,不是去复制一把钥匙。而是要派遣一个‘勘探队’,进入锁芯的内部,精确地测量出每一个销钉被顶到正确位置时所需的高度。只要获得了这组数据,我们就能反向工程,制造出一把全新的、能够开启这把锁的‘**’!”
这番话,如同一道惊雷,在赵立本的脑海中悍然炸响!
他呆呆地看着路承舟,感觉自己眼前的不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而是一个能将任何难题都分解为数据和流程的、恐怖的机械之神。
将开锁这种带有神秘色彩的行当,用如此严谨、如此科学的方式进行解构,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
“可是……谁能做到?”
赵立本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这需要的,可不是一般的巧手,而是对微观机械结构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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