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世秋落马,永州知州一职由通判暂代,直至吏部新的调令送达。
百姓们得知一夜之间父母官换了人,稍有诧异,但却并没有引发慌乱。
比起谁当官,他们更在意的是往后还能否领到赈灾粮。
太阳什么时候落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天能不能吃饱饭。
许是为了给妻儿谋求一条活路,在沈煦开恩让胡氏带着孩子去见于世秋最后一面之后,于世秋松了口,让人给严晟带了信。
严晟随后带人在知州府上敲敲打打,终于是在一个看起来像是老鼠洞的墙角里,挖出两个匣子,里面是以于世秋大哥的名义存的四万两银票。
于世秋想用这四万两,买他妻儿两条命。
而这四万两,转头就被严晟交给了永州通判,责令他尽数用于堤坝的修建与水患防治之上。
其实不用他如此,沈悠然已然为胡氏求过情了。
自从胡氏从大牢里出来后,人就有些恍惚,时而问自己的儿子叫什么名字,时而问于世秋是谁。
沈悠然怜她一介后宅女子对所有的事情都毫不知情,便提议让她同于世秋和离,这般便不用被牵连。
胡氏跪在地上给沈悠然磕了三个响头,个个都是实打实地头捶地,磕地整个额头上都沁了血。
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在感恩,还是在悔恨。
*
永州之事暂告一段落后,一行人并未着急离开。
沈煦有伤在身,实在不宜风餐露宿;沈悠然和严晟也想趁此机会在永州多逛逛,多看看。
永州堤坝重铸是大事,地下赌石的赌庄对百姓的危害也不小。
彼时的沈悠然正举着一块石头,对着窗外的光线,左右摆弄着。
这是从赌庄里收缴而来的原石,赌场老板舌灿莲花,一会儿说什么看纹样,一会儿说什么透光会怎么样,将沈悠然说得是云里雾里。
那些入了赌场的人怕是也这样,被老板三言两语之下就说昏了头,斥巨资买下一块石头,最后什么都没开出来。
比起这些石头,她倒是更好奇,那些赌场老板的胆子到底是为何这般大,竟然连于世秋这个知州都敢骗。
而为什么于世秋竟会屡次上这种当?
她越发觉得蹊跷,和严晟二人提审了那些赌场老板,严刑拷打之下,终于有人说出了实情。
原来这些赌场老板,其实祖上干的就是采宝的营生,是有真本事在身上的。
哪些石头里藏着宝贝,哪些石头就是块普通石头,他们有自己的一套办法来看。
他们一开始就仗着这些本事,从渔民手上收石头,一块两块普通石头不要紧,只要几十块里能有一块出货,那都是暴利。
只是这样来钱还是太慢了,而且他们也不是真的火眼金睛能够穿透表面看到内里,偶尔有看走眼的时候,反而还会亏钱。
久而久之,几个人凑在一起就想了个主意。
他们将收上来的石头分成两拨,一拨是放在赌庄里出售的普通石头,另一拨则是用来哄骗那些赌徒的极有可能开出真宝的石头。
后者在他们口中被称作“饵石”,专门用来钓那些赌徒上钩的。
每日赌庄里人最多的时候,他们就会安排一些人来当托,当众开点好货引诱赌徒们,一旦有人上钩,就拿出普通石头来让他挑选。
这些人除了会看宝之外,还练就了一身看人的本事。一旦有哪个家中资产丰厚的赌徒输得多了想走,他们又会拿出“饵石”来,让他尝尝甜头,再吹嘘几句他是天命所归是上天眷顾的幸运儿,让本就沉浸于喜悦的赌徒飘飘然忘记了先前被坑的那些银钱,更是忘了自己想要收手的打算。
靠着这一环扣一环的连环局,这几个赌庄老板是赚得个盆满钵满。
难怪旁人总说十赌九输,背后有这样的门道,能赢得了才怪。
沈悠然感叹于这些人坑蒙拐骗的技术之高超,忍不住出声问询,“你们便也是这般坑骗于……李知州的?”
跪在审讯室地板上的赌庄老板哆嗦着,面色惨白地点了点头。
担着砍头大罪买来官贪污来的银钱,最后竟是以这样的方式白白送给了别人。
沈悠然心生一计,让人将来龙去脉去告诉了牢里的于世秋,想着怎么着也要让他气得吐出几口血才是。
她将从赌庄里带回来的几块石头一字排开摆在严晟面前,面色极为凝重。
“看见没,这可是赌钱的下场,你往后可不许沾染上这样的坏事。”
严晟失笑,“比起我,皎皎似乎更喜欢同人打赌。”
四下无人的时候,严晟便偶尔这般以小名称呼,沈悠然还不是特别习惯。
一害羞,她就总是喜欢和严晟唱反调,“我那不过是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罢了。”
“你没听那赌场老板的话,有些人输得上了头,连家中妻女都要抵押出去呢。”
一想到那些无辜的妻女,沈悠然就忍不住捏紧了拳头。
安信侯府的秋娘、于世秋的妻子胡氏、还有那些因丈夫在外赌石而被当成货物一般抵押给其他人的女子,哪一个又是真的犯过罪呢?
沈悠然脑子里隐隐有了一些念头,她总想着,总想着,有些是似乎应该是她来做的事,只是她现在还不明白到底是什么。
严晟看她白皙的手背上有青筋浮现,伸手去将她的手一整个包裹住。
“他们会受到应有的刑罚。”严晟安慰道,“我会将赌场一事另起一折告知圣上,若是将赌石一事列入律法之中,想必会震慑住那些嗜赌之人。”
沈悠然点点头,顺势依偎在严晟怀中。
连日来的奔波,这竟是两人互通心意之后少有的亲昵时刻。
但这片刻的悠闲,却突然被一阵敲门声打断。
沈悠然有些不悦,皱着眉头打发严晟去开门。
原来是谢为安。
他一不像沈煦受了伤,而又不是严晟这种有皇命在身的人,他还挂着原州驻军统领的官职,受舅舅的命令来永州探查,如今事情都已经结束了,理当是要回原州复命。
此番前来,不过是讨要一个东西罢了。
看见开门的人是严晟后,谢为安不由得往后退了两步,看见房门上的挂牌,口中嘟嘟囔囔的。
“不对啊,我没敲错房门啊。”
严晟一改刚才看沈悠然的目光,整个人又是一副冷冷淡淡不好相处的模样。
“谢统领可是有事要寻昭懿帝姬?太子殿下有伤在身,一些无关紧要的善后之事我也不便多去打扰,便来寻昭懿帝姬商讨。”
二人的事没有过明路,严晟不想让人知晓沈悠然私下和男子共处一室引来非议。
谢为安点点头,确实是这样,太子殿下的伤倒不算什么大事,反正他方才去请辞的时候,倒是并未见到殿下脸色上有半点的不适。
反倒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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