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当空,繁星点缀,草屋内燃起几支烛火,沈家的几个小孩这两三日玩得开怀,堂妹沈妩和沈娴早早被丫鬟们抱去床上哄着入睡。

沈箩和青云一起收拾今日抄写的异物志书稿,魏妈妈突然走进来。

“姑娘,娘子说抄书的事不急,让您早些歇息,别熬坏了眼睛。”

沈箩停下手,笑着走过去:“魏妈妈,我已准备歇息了,让叔母挂心了。”

“那便好,老奴也不多言了。”

魏妈妈说完就转身离开,沈箩走到门口相送。

等魏妈妈走了,屋外的绿珠走进来,凑近低声说:“姑娘,奴婢听见魏妈妈说娘子想要买仆人,咱们如果做生意的话,要不要买仆人?还是雇几个人?”

沈箩沉思,沈家一直是女仆多过男仆,叔母身边只有一个老嬷嬷和三个大丫鬟,堂妹们身边各有两个丫鬟,叔父和堂弟们身边各有两个仆人,剩下的就是一个管事一个车夫和一个厨娘。

像伺候堂妹们的小丫鬟更是年幼,孟陵不比长安,再买几个仆人回来守着门户也更安稳些。

“这事我要再想想。”

沈箩走回书桌,看见青云已经收拾好笔墨纸砚,又道:“你们也帮我出出主意,你们觉得是租个铺子更好还是不租铺子?”

“不租铺子,那是要摆个摊子吗?”绿珠疑惑。

沈箩微微点头:“我瞧市集也有许多摆摊的,摆个摊子无需那么多租金,还不用跟邱家扯上关系。”

青云插言道:“只是遇到风雨之时,摊位不便存放东西,若是天气炎热,摊位也得早早收拾。”

“还有就是要看咱们做什么生意,如果卖的东西价格稍贵些,还是得租个铺子充充门面。”绿珠补充。

沈箩微微蹙眉:“我本想着不卖佛画,咱们可以请几位绣娘照着长安时兴的样式做衣裙售卖,可我想了想,做衣裙所需的布料供给也是一个大问题。

如今咱们手里的银钱不多,还是要想一些能尽快赚钱的法子,等手里银钱足够再考虑其他。”

青云附和:“姑娘说的是,衣裳毕竟不是生活必需,卖衣裳有些风险。”

沈箩轻叹一声:“我又想着衣食住行,食物是人每天必须吃的,岭南膳食千奇百怪,要想靠膳食赚钱,倒不如用岭南所没有的膳食。

咱们从长安来,就连刺史娘子都向往长安,如果我们能在岭南卖地道的长安美食,说不定能吸引不少客人。”

绿珠眼睛一亮,“姑娘这主意更好,您本来就喜欢美食,那食谱都不知看过多少遍,做美味的膳食那不是手到擒来!咱们一定能赚钱!”

沈箩嘴角露出一抹笑容,“绿珠,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单就一条,就算叔父叔母同意我立女户,他们肯定也不会答应让我整日在外抛头露面,要靠我亲手去做膳食那是不可能的……”

“那怎么办?要不请几个厨子?”绿珠一脸苦恼。

沈箩道:“去哪找会做长安美食的厨子?再者若找孟陵的厨子,恐怕邱家又要凑上来!”

“欸,奴婢又糊涂了。”绿珠皱着眉头看向沈箩,“姑娘,您愿意教人厨艺吗?如果您愿意,咱们去买仆人最好。”

沈箩自然也觉得买仆人最放心,奈何囊中羞涩,“只怕银钱不够用。”

“那怎么办?还真是万事开头难!”绿珠耷拉着肩头,愁眉苦脸的样子。

青云出了个主意,“或许刚开始可以先卖一些无需当场烹饪的美食,这样咱们提前在家里做好,只需派人去市集摆摊售卖。如果能保存更长时间,还可以送去苍梧县售卖。”

沈箩闻言赞同不已:“青云的主意不错!而且孟陵和苍梧之间水运便利,晨时送货去苍梧,黄昏再坐船回来。若能把生意做到苍梧,东西就不愁卖,再怎么样也不至于亏钱!”

“姑娘,不如就先卖长安的糕点!”绿珠立马提议。

青云也道:“是啊,先前坐船南下的路上,您做了那么多好吃的糕点,连娘子都赞不绝口。”

沈箩抿唇一笑:“那元宵之后咱们就先卖糕点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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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是元宵佳节第一日休沐,没想到一大早县丞主簿县尉就各自携着自家家眷前来沈家拜会,两位前任县令的家眷也跟着来拜见。

何县丞的娘子乔氏温柔端庄,颇有几分书卷气;廉主簿的娘子曲氏是位僚人,看上去性子和刺史娘子差不多;叶县尉的娘子邱氏不愧是商户之女,衣着富贵。

前任县令董明府的娘子尤氏性格似乎有些怯懦,说话声音几不可闻;前前任县令韩明府的娘子方氏看起来有几分憨厚,亦是沉默寡言。

沈箩瞧着估计是因为叔母的身份,县丞主簿县尉见过叔父后又特意来见叔母一面,还不约而同送上礼物。

不过韩家的礼物有些特别,送的是田地种的果蔬和鸡鸭鹅各一笼。

叔母坦然收下,家里地方小,县丞主簿县尉见过人便被叔父带出去,去附近的田地游览。

女眷则留下陪着叔母说话,各家女眷都带着自家孩子登门,小的跟着堂弟堂妹们一起玩,年轻的郎君也跟着叔父一起出去了。

年轻的小娘子则多凑到沈箩身边,只有两个小娘子自个儿呆在一处,谁也不搭理。

一个是前县令董明府的嫡女董慧丽,身材圆润丰盈有些肥硕,一双眼只灼灼盯着桌上的点心果子,一双手更是停不下来,吃一个拿一个,全然不顾周围异样的眼光。

另一个则是叶县尉的嫡女叶悦容,模样清秀小家碧玉,身上穿金戴银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一副生怕别人看不出她身家富贵的样子,抬着下巴一脸高傲。

不仅是她,就连她母亲邱氏也是如此,两个人一来看了沈箩几眼,都隐隐露出不喜的表情,只有面对叔母时才有几分恭敬,沈箩只觉得莫名其妙。

寒暄几句,众位娘子一一落座,喝了茶,乔氏率先开口:“卢娘子,您可听说过咱们的梧州八景?”

卢氏抬了抬眸,“哦?是哪八景?我还尚未听闻。”

乔氏徐徐道:“正是桂江春泛、云岭晴岚、龙洲砥峙、鹤冈返照、金牛仙渡、鳄池漾月、火山夕焰和冰井泉香。”

“乔娘子可否细说?”卢氏好奇道。

乔氏娓娓道来。

所谓桂江春泛,是桂江、浔江汇合后,桂江的清水与浔江的浊流同时流动,一浊一清、一急一缓,泾渭分明。浔江浩淼,水流滔滔,桂江碧绿、波光粼粼,故而得名。

云岭晴岚中的云岭即白云山,此山蜿蜒盘桓,气势磅礴,山上树木参天,晨雾迷漫,站在山顶俯瞰远眺,苍梧全城风光尽收眼底。

龙洲砥峙则是苍梧城东不远处的西江中的一座江心小岛——系龙洲。岛上芳草萋萋,碣石嶙峋,亭阁耸立,绿树与江水交相辉映。洲边流水冲激,每逢春夏之交,洪水泛滥,怒涛汹涌,此洲如中流砥峙屹立江中。相传古时有仙人在系龙洲下放一笼子,笼里装着一对宝鸭,系龙洲有宝鸭驮着,不论洪水多大,从未被淹没,所以,系龙洲又称“浮洲”。

鹤冈返照指的是白鹤山,相传南汉太守刘曜尝凿断之,似有双鹤飞游于上。山多松树,入夜白鹤群集。

金牛仙渡据传是三国孙吴时有道士牵牛夜渡西江遗粪成金酬渡的故事。道士对船夫说用船内牛屎作船费,船夫先奚落道士无钱付渡酬,后大骂他牵牛遗粪污船,愤而将牛粪扫至江中,倾刻道士与牛俱隐于江中石下。天亮后,船夫发现余粪皆金,卖给金铺,仅抵渡酬,复摇船至江心,粪早以化为石了,后悔不已。这便是金牛仙渡的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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