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星垂原本紧缩的心骤然舒展开来。

原以为自己的身份要被拆穿,悄然间,他的右手已经摸上了剑柄,若是纪淮序知道他是叶星垂,还假扮着他的新婚道侣,两人怕是要在此处打起来。

他又默默收回右手,拿起酒杯放到嘴边,恰好了遮住半张脸,道:“这种地方,男人么,多多少少都来过,很正常的。”

纪淮序的目光落在他脸上,静静看着,缓声道:“很正常吗?”

叶星垂道:“自然是很正常的,不过……我都是来喝酒吃茶,我每天忙着修炼,哪还有心思寻花问柳。”

他倒是不了解云昭珩此人私底下作风如何,从前打过几次照面,可连相识也说不上。

云氏一门素来清高,几百年前的老祖宗是平定修真界战乱的大英雄,可到了后代,却几乎不与剑修以外的门派结交,在他们看来,这修真界应是剑修的天下,符修、毒修都不算是正道。

叶星垂觉得这想法蛮不讲理,却又深知无需左右他人的看法,索性不与云氏的人来往。

纪淮序收回视线,眼底恢复了平静,白玉瓷杯放在桌上,发出轻微的声响,须臾后,他才道:“如果要突破瓶颈,还是少饮酒为好,定心更为重要。”

说得很对。但叶星垂上辈子半死不活,这辈子也不想再修炼,反正处理完这邪祟他便找个由头跑了,谁还管纪淮序怎么想的。他敷衍道:“我明日便开始戒酒。”

这时,比月姨先到的是她那极具穿刺力的笑声,抬眸一看,月姨身后带着五六个姑娘。

叶星垂惊得差点吐出没咽下的酒。

月姨笑吟吟道:“两位公子就算不留宿,也得找几个姑娘一起喝酒啊。来,你们几个都自我介绍一下,别让两位公子扫兴。”

说完,还不忘冲叶星垂抛了个媚眼。

叶星垂又惊又悚,那几个姑娘竟还真的开始自我介绍起来!

纪淮序瞥了一眼,没多大兴趣,一脸肃然:“不用了。”

许是他的语气太生硬,几位姑娘面面相觑,气氛忽然凝结起来。

月姨见得多了,以为是人不好意思,又道:“只是喝酒,公子不要想多了啦,我和你说,男人不行的话还是得多实践,你也不用太自卑,我们这的姑娘都……”

叶星垂脸皮再厚也听不下去了。这月姨怎么回事,他只是胡乱扯了个理由,怎么还给他捅出来了。

他清了清嗓笑道:“姐姐,你就别再逗我这朋友了,你看他拿着把剑,是要斩妖除魔呢,不能喝酒,都这么晚了,快叫姑娘们睡觉去吧。”

纪淮序掀起眼皮,意味深长看了他一眼,没有接话,叶星垂冲他使了个眼色,哪知对方一下没回应,将视线移向了窗外。

叶星垂心道:“完了,纪淮序是不是听出来我造谣他不举了。”

此话一出,月姨的笑意敛了几分,叶星垂还以为是拂了脸面,月姨生气了,哪知她一抬手,遣走所有姑娘,也压低声音道:“我方才见两位公子气质不凡,又都带着剑,便猜到了,莫非你们是为那害人的邪祟而来?”

闻言,他轻挑眉头,与转过头的纪淮序对视一眼,瞬间了然。叶星垂神色自然,对月姨道:“不凑巧,我们只是来灵溪谷闲游,但确有听说邪祟一事,莫非姐姐你知道些什么?”

月姨神情神秘,道:“只知道一点。我还记得那天我喝了点酒,姑娘们歇得早,我便在这窗边赏月,打发时间,子时了还没睡觉,没曾想过一会儿,我竟听见了哭声,我想着,如此晚了谁还有想不开的事情,于是我伸出头瞧了瞧。”

叶星垂听得仔细,问:“那你最后瞧见了吗,莫不是哪家姑娘有了伤心事,半夜哭哭也很正常。”

月姨摇头,道:“不,不是姑娘,说实话,我现在回想起来还是很奇怪,这哭声分不出男女,有回音,重重叠叠在一起,恐怖瘆人得很,我当时觉得害怕,关紧窗户睡觉去了。哪知第二天,有人说城中死了好几个人。”

见月姨面露惊恐,叶星垂拿起桌上的空杯,也给月姨倒了点酒,道:“压压惊,这动静那么大,连我们都听说了,肯定会有仙门出面解决,就等着吧。”

月姨这才道:“哎,说出来我心里也舒服了点,但愿吧,现在还有谁愿意管灵溪谷,我倒还是真怀念叶家还在的时候了。”

听到“叶家”两字,叶星垂身形一歪,险些没坐稳。

月姨又道:“你们年纪还小,又是外乡人,可能没怎么听说过,但叶家人还在的话,灵溪谷肯定不会被邪祟缠上啦,当初灵溪谷可是一片祥和。”

叶星垂道:“后来呢?”

月姨道:“后来,两三年前吧,一夜之间,叶家的人全数横死,听人说,是叶家先害死了很多人,所以被仇家寻上门,几乎全族都灭了,我就在想,怎么可能呢?还有叶家的那小孩,应该也同你们差不多大,叫叶星垂,好像还活着,也是很久没见过了。”

倒是没想到月姨还挂念着自己……

这个时期的叶星垂确实还活着,只是不知道在哪个地方昏迷着。

眼前的他顶多算是几年后的叶星垂,侥幸重生过来再活一次。

他又偷偷扫了一眼,发现纪淮序神色未变,反而听得认真。

月姨又道:“他以前就爱坐在你这个位置,你说他那么小一个,天天来和我说不想修炼,他爹揍他,就假装可怜让我放他进来吃酒,我也算看着他长大的。最后一次见他,就是叶家出事之后,以前那么爱笑的小孩,一个人立了十几座坟,然后再也不见了。”

月姨一通回忆,倒是把他的思绪拉了回去。

当时才十八岁,心头在滴血,却是一滴泪也没有掉过,他徒手挖了十七个坑,十个指头血肉模糊,没有一个完好。

最小的侄女才六岁,刚学会写字,出事的前几日还给他写了家书,说自己不爱学习、不爱写字,想和小叔叔去山上玩。可是到最后,小小的手里还握着他送的生辰礼物,一支被血色染尽的毛笔。

他喉头一紧,深吸口气,刚想开口,便看见纪淮序微微侧首,对月姨道:“叶家庇护灵溪谷多年,确是值得被挂念。”

叶星垂一怔,虽然早就知晓纪淮序和那些目中无人的世家公子不完全相同,但在叶星垂心里依旧将他们分为一类。

高高在上、从不在意普通人的死活。

此时,接连进来好几个客人,月姨忙着去接待,招呼两句便离去了。

“公子,子时将近。”景苍找准时机从窗户翻进来,打破了微妙的气氛,说完,他又以惊人的速度翻出去。

叶星垂飞快抽出情绪,略感郁闷:“他是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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