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三的声音,如同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监区底层那潭粘稠的、散发着腐臭气息的死水,骤然间荡起了无数圈无形的涟漪。

狂热,是一种比饥饿更具传染性的瘟疫。

瘦猴赵第一个有了动作。

他那瘦小干瘪的身躯里,仿佛被注入了一股全新的、滚烫的能量。

他没有丝毫迟疑,转身就如同一道贴地滑行的黑影,精准地扑向了监区最边缘的一个角落。

那里,一个以搬弄是非、贩卖流言为生的老囚犯,正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瑟瑟发抖。

没有威逼,更没有利诱。

瘦猴赵只是走上前,将自己碗里那半块还未舍得吃完的、由神恩赐下的白面馒头,又掰下了一小半,放在了对方面前。

他用行动,而非语言,向这个黑暗世界的所有生灵,诠释了新秩序下最简单、也最残酷的交易法则价值,换取生存。

那个老囚犯的瞳孔,在一瞬间收缩到了极致。

他看到了那抹刺眼的白色,闻到了那足以让灵魂都为之颤抖的麦香。

他明白了,一个全新的、由“神尊张三信徒”构成的食物链,已经在这片绝望的土地上,轰然建立。

于是,他开始说话。

他将自己积攒了数月、本想用来换取一勺馊粥的秘密,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声音急切而又卑微,生怕自己提供的价值,配不上眼前那指甲盖大小的恩典。

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如同被激活的无数个神经末梢,那些刚刚归顺于张三的囚犯们,化作了数十道沉默的暗流,悄无声息地渗透进了监牢底层的每一个缝隙。

一个负责清理茅厕的杂役,用一块发霉的饼子,从一个醉醺醺的低级狱卒口中,换来了关于药房管事最近输光了钱的抱怨;一个曾在上层监区服役过的瘸子,凭着记忆,画出了一张潦草却精准的、通往医馆的夜间巡逻路线图;更有甚者,一个不起眼的哑巴,用手比划着,向瘦猴赵传递了一个他亲眼所见的、关于某个管事与囚犯之间见不得光的交易。

情报,不再是毫无价值的闲言碎语。

它变成了可以被量化的、拥有具体价值的硬通货。

一条不起眼的消息,或许就能换来一小块馒头;一个关键的名字,或许就能赢得一勺肉汤。

在这股由生存欲望驱动的狂潮之下,整座监牢底层,变成了一个高速运转的、巨大的情报筛选机器。

秘密被挖掘,隐私被贩卖,人与人之间最后那点可怜的信任被彻底碾碎。

无数细碎的、真假难辨的信息,如同一条条浑浊的溪流,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最终涌向了同一个中心那个**在角落里,神情平静得可怕的瘦小窃贼。

张三的面前,摆放着数十片材质各异的碎片。

有揉搓得发亮的破布,有从墙上刮下的石灰块,甚至有沾着污泥的烂菜叶。

上面用木炭、石子、乃至血迹,书写着一个个支离破碎的词语。

“医馆,孙瘸子,好赌。”

“三号库,夜间,无人。”

“鞭蝎子刘,上周,瓷瓶。”

张三的眼睛,在这些碎片上缓缓扫过,那双曾经只懂得在阴沟里寻找残羹剩饭的眼睛,此刻却闪烁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属于分析者的光芒。

他就像一个经验丰富的淘金者,在这片由泥沙和谎言构成的洪流之中,耐心地筛选着那可能存在的、微不足道的金沙。

大部分信息,都是无用的噪音。

但张三没有丝毫的不耐。

他知道,神尊考验的不仅仅是老王的忠诚,更是在考验他,考验他这个新晋的“使徒”,是否有能力驾驭这股由他亲手掀起的洪流。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当夜色渐深,监牢再次被亘古的寂静所笼罩时,张三的面前,只剩下了三块最不起眼的布条。

这三块布条来自三个完全不同的、互不相识的囚犯。

然而,它们上面,却都用不同的方式,指向了同一个名字鞭蝎子刘。

这是一个在底层监区足以让小儿止啼的凶名。

此人是狱卒中的小头目,以心狠手辣、贪婪成性而着称,手中的一根牛皮鞭上,据说沾满了囚犯的血肉与哀嚎。

第一块布条上写着:鞭蝎子刘,七日前,痛殴三监犯人,夺其家中带来之药瓶。

第二块布条上写着:刘头儿,近日心情不佳,逢人便骂,似因赌输钱财。

第三块布条,也是最关键的一条,来自于一个曾在鞭蝎子刘手下做过杂役的囚犯,上面只有寥寥数语,却信息量惊人:刘头好色,觊觎伙房刘管事之女。

然刘管事攀附二层高枝,刘头不敢妄动。

三条情报,如三块精准的拼图,在张三的脑海中,瞬间拼凑出了一副完整而又致命的画像。

一个贪婪、好色、残暴,却又因为实力不济而色厉内荏的狱卒形象,跃然纸上。

那个被他抢走的药瓶,有极大的可能,就是金疮药!

而他觊觎刘管事之女的秘密,则成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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