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绮梦斋后院卧房,黄玉堂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面无人色。

秦铮坐在一把圈椅上,手里捧着一本账本在翻看,直至翻到记录“红尘客”的那一页才停了下来,看了一会儿就掀唇而笑,账本一合放到一旁一摞话本的上面,起身走向黄玉堂,用刀背敲打着他的背脊,道:“明日别露馅,你的妻女才能置身事外。懂吗?”

“懂、懂,您放心。”黄玉堂以头抢地,汗如雨下。

与此同时,朝暮堂院门口,福满躲在门后角落里,一旦发现有人来就学青蛙叫,屋内,萧摇光正用茶碾将一团深褐色的干花碾磨成粉,因生怕秦铮突然过来,手上动作不敢停,手腕上的结痂挣裂了也顾不得疼,满心里只想着快点、再快点。狄惠在熬甘草汁,满头满脸的汗,不知是被茶炉子烤的,还是吓的。

所幸,这一夜秦铮没来。

翌日一早,天色阴沉沉的,极有可能下雨,但开弓没有回头箭,萧摇光用过早饭,便以还没看够四海楼的歌舞戏为由,还是带着狄惠、福满出门去了,驾车的依旧是奚都尉。

到了东市之后,萧摇光压着恐慌,依如昨日一般闲逛,在经过绮梦斋,确认前面的巷子里停着一支油棚驴车车队后,心下稍稍有了底气,至午时立马踏进四海楼,要了一间雅室,又点了一桌全鱼宴。全鱼宴会配给一壶浓浓的菊花茶,菊香浓郁,茶汤呈黄褐色,撒入曼陀罗花粉后既不会被看出来也等闲不会被闻出来。

彼时,奚凤大马金刀坐在门旁的一张靠背椅上,怀里抱着鸳鸯剑,闭着眼不看不理人。

萧摇光与狄惠对视一眼,萧摇光就笑道:“奚都尉,自从我入鲁王府以来,都是你尽心尽力护卫,辛苦了,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在萧摇光说话的时候,狄惠将两只粉釉葵口杯放到奚凤手边的小茶桌上,端起茶壶斟满,笑着道:“奚都尉,请喝茶。”

这时萧摇光已走到奚都尉面前,端起一只就咕嘟咕嘟喝了个干干净净。

奚凤见状,心里寻思一回,少不得给她这个面子,端起来像喝酒一般一口闷了,“遵主公的命令行事罢了,与王妃何干,很不必如此。”

“明白。”萧摇光微微一笑退回自己的座位,径直拿起筷子来夹鱼肉吃。今次的鲈鱼比昨日的小了一些,但肉质更细嫩,蘸一点浇在上面的酱汁,放入口中一抿鲜香四溢,一点也尝不出腥味。

狄惠面上的笑有些僵了,拿起筷子时微微颤抖,连忙去瞥奚凤,见她的眼睛又闭上了,赶忙收回手藏入桌下,紧张的吞咽口水。

少顷,奚凤嚯然睁眼,恶狠狠的盯住萧摇光,“你……”

话没说完便控制不住的浑身痉挛,剧烈喘息,瞳孔逐渐散大,眼前一黑晕了过去,“砰”的一声坠地不起。

萧摇光咬住牙根,抽出自己臂弯里的披帛,就与狄惠一起将奚凤的手脚结结实实捆在了一起。捆结实之后,又掏出帕子来塞住奚凤的嘴。最后,将早已准备好的甘草汁放在了桌子上。她曾在萧府书阁内看过一本游记,上面说江湖上常用的迷药,主要成分就是曼陀罗花粉,而解药就是甘草汁。

做完这一切,萧摇光就带着狄惠和福满若无其事的离开了四海楼,离开雅间之前还特意嘱咐茶博士,朋友在里面小憩,半个时辰内不许进去打扰。

绮梦斋前的巷子里,黄玉堂早已等候多时,瞧见萧摇光主仆疾步走来,连忙上前,拱手赔笑,“您来了,您的驴车就是这头一辆。”

萧摇光什么也顾不得了,率先爬进去,一手拉狄惠,一手拉福满,坐稳后立即把帘子放下,颤声催促,“快走!”

彼时,一个头戴斗笠,满脸络腮胡的壮汉从车后走到车前,往车板上一坐,就对黄玉堂点了下头。

黄玉堂这才敢大喘一口气,扬声道:“出发!”

车内,萧摇光抱着狄惠的腰,已是如乌龟一般把头埋在她胸口上。

狄惠抱着她,浑身止不住的颤。

福满坐在车板上,抱着狄惠的腿,一双葡萄眼里满是惊慌。

直至出了城门,又约莫走了一个多时辰,确定车后没有追兵,狄惠才渐渐觉出一双手臂,一双腿都酸麻了,咽下一口口水才道:“我的祖宗啊,你怎么就那么大胆,说干就干了,说逃果真咱们就逃出来了,阿弥陀佛,无量天尊,这次真真是满天神佛保佑了。”

彼时,萧摇光也觉出浑身虚软来,小衣被冷汗浸透,黏糊糊的贴在身上不舒服,缝在小衣里的碎金还硌得有点疼,缓了缓才能坐直身子,就心有余悸道:“有修罗恶鬼逼迫着,怕被吞掉不得超生,怎么也要自救一回试试。”

驾车的络腮胡壮汉将棚内主仆的说话声听的一清二楚,当听到“修罗恶鬼”时,凤目覆霜,唇角勾起露出一抹残忍的冷笑来。

天际骤风萧萧,乌云滚滚,一道响雷劈下,哗啦啦下起雨来,吓得棚内正在更换布裙银钗的萧摇光打了个激灵。

领头的驴车不停,后面的也不敢停,可这雨越下越大,驴也被淋的躁动尥蹶子,再如此下去怕是连人带车都要翻进沟里去了。片刻后,黄玉堂戴着斗笠,披着蓑衣骑着一匹马赶了上来,觑着赶车壮汉脸上的神情竟似活阎王一般,一时吓得失语。

壮汉一双凤目冷睨他一眼,又瞥向油棚,黄玉堂登时领会,试探着开口道:“娘子,这雨越下越大,需得找个地方避一避,约莫三里外有一家高升客栈,我们去那里如何?”

萧摇光听到马蹄声,心就悬了起来,一听是黄玉堂的声音赶紧掀起车帘答话,“这条道您是走熟了的,都听您的。”

黄玉堂得了这话就赶紧调转马头又回到了队尾。他哪里做得了主,自是鲁王殿下把车驾到哪里便是哪里,就是阎王殿也得跟着去。

约莫一刻钟后,一行抵达客栈,车夫们架着驴车去了后院,解开笼头,把板车停在墙根下,把驴全都牵进木棚避雨给食。

那边厢黄玉堂引着萧摇光主仆进了大堂,择了一张空桌让她们坐,又去招呼以络腮胡壮汉为首的八个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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