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斐踩着最后一记戒钟声走进晨祈室。

漆金的穹顶,两壁是玻璃嵌画,天光清澈亮澄,被切割、过滤成一束束的虹色,照进空廓轩敞的礼堂,柔软地映在见习修士们的木棉白法衣上。

成排的釉腊胡桃木长椅。

他择角落来坐。

身畔一樽六翼天使的陶瓷雕塑,通身雪白,不染纤尘。

发须皆灰的老神父站在缕花玫瑰木讲台前,一旁红大理石管风琴飘扬出虔敬优美的乐声。

在他的带领下,雪斐于胸前划十字,双手交握,开始闭目补觉。

刚睡着。

有人跌跌冲冲地撞门而入,哭嚎:“——神又被亵渎了!!!”

祷告被打断。

见习修士们像一窝椋鸟般喧哗起来。

一阵震惊、询问的私语,不知持续多久,才如泥石流结束般安静下来。

雪斐也打听清楚了。

哦。

原来是当今国王又又又作妖。

一年前,他和教廷吵架,被指责私生活淫/乱,一怒之下,命人推倒了王都的圣堂。

赔了钱,直到上个月才重建好。

计划是这两天开门,迎接教众。没想到今天大家进去一看,发现神坛上,不知被谁故意摆了一樽异教的爱神丘比特,顿时被纷纷气哭。

“噗……”

雪斐差点没笑出声。

他忍至面目些微扭曲,才装出几分忿愤。

“太过分了。”改口附和。

毕竟他是神学院这一届的优秀毕业生。

总得装个正经样。

身边的同学们悄声叹气。

教廷衰弱,他们的前途又在何方?国王连教皇都不尊敬,上行下效,地方的贵族们也把神父们当软柿子捏。

今天是众人在神学院上课的最后一天。

往后,便去到各自分配的教堂就职。

不过,毕竟人往高处走。

即使国王昏庸暴戾,大家还是尽量想去王都圈的教区。

雪斐被指派的是所偏远的乡下教堂。听说穷的鸟不拉屎。在一个男爵的领地上,附近只有一些贫穷的农民教徒。前一位主持的神父在那待了三十年也没发展壮大,就这样终老了。

但雪斐却相当满意。

正适合他呀!

没什么同学知道雪斐出身贵族。

他全名雪斐·德·斯卡里杰罗。父母都是皇亲之后,虽说是政治联姻,可一直感情和睦,共育有三个儿子。

大哥二哥都比他年长许多。

作为排行老三的幺儿,他备受宠爱。

原本,家人对他的规划只是长大后作一个小食利者,学点绘画或音乐打发时间。

转折发生在雪斐六岁那年。

他心爱的老狗生病垂危,为此,父母请来附近的神父帮忙医治。

当治疗法印的光照亮雪斐满是泪水的脸时,他感动得无以复加。

“你做了什么?”他抽噎地问。

“是治疗魔法。”慈祥和蔼的老神父抚摸他柔软的头发。

这贵族小少爷有张天使般的脸蛋,再标准不过的金发碧眼,一看便知是个小美人胚子。

谁见了都会心软的。

小雪斐问:“老爷爷,你可以教我吗?”

老神父摇摇头,“你得皈依我教,虔诚信奉,才能得到光明神的加护,被赐予治愈和解咒的神术。”

小雪斐哦一声,似懂非懂。

半年后,老狗还是死了。

死时没太痛苦。小雪斐掏空自己的小储蓄罐,从教堂购买来昂贵的药水,喂它饮下。使之如睡眠般窝在小主人温暖的怀抱中渐无声息。

翌晨。

餐桌上,全家噤声,生怕惹他哭。

“宝宝,你没事吧?”

“没事,妈妈,我长大了——”他平静地说,“我已经不是六岁的小孩子了。乔儿(狗名)太老了,天命难违,它已息劳归主。”

“……你从哪学的这套话?”

“神父爷爷告诉我的。”

“你还记得?那可是半年前的事!”

尽管一向知道小雪斐是个聪明的孩子,但大家还是惊呆。

随后,他毅然宣布:“将来,我要做个小神父。”

父母和大哥、二哥私下商量。

“宝宝是认真的吗?”

“我支持宝宝!总比学武好,王太子和他差不多年纪,每天练剑,小小年纪满身淤青,甚至骨折,真是可怜。唉。”

“哈哈,宝宝哪吃得了那个苦?”

“神父可是穷差事。”

“又不指望他靠作神父赚钱。爸爸妈妈,你们放心,只要我在世一天,一定照看弟弟。到时候给他捐建个教堂也不是不行。”

“小孩子的主意像天的脸,一会儿一个样,去年他还说长大要当小乌龟。”

于是,哈哈哈笑成一片。

偷听的小雪斐气跑掉。

竟然瞧不起他!

大哥托亲友为他请来一位隐居的修士。

从此,他每周的课程加入了三节神学课。

几位老师对他的评价大致相近。

一开始喜爱非常,“小公子天资聪颖!”没多久发现他本性,“……可惜太懒。他衣食无忧,因而缺乏动力。如果他能勤奋起来,说不定能有伟大的成就。”

父亲笑呵呵地:“没关系。我不指望他做王太子那样文武双全的神童。能够学会善良正直、热爱生活和保护自己,就已经很了不起呢。”

就这样。

小雪斐去学校前已将书本上的内容学完,甚至可以说倒背如流。

彼时,他对未来的神职还有美好的幻想。

直到他进入神学院。

.

这是一所全封闭式男校。

男校。

重申一遍。

开学当天,四处是高矮胖瘦不一、歪瓜裂枣的小男孩们,小雪斐往其中一站,美貌非凡,惹人注目。

雪白的、娇嫩的皮肤,直率的蓝眼睛,黄金丝似的短发富有光泽,且气色红润,面颊、耳垂染着薄薄的蔷薇粉。

这是个用奶和蜜调成的漂亮男孩。

他从没见过这么多的同龄人,因此雀跃不已。

他的神学老师亲自一路陪同马车,说是顺便跟老朋友打声招呼。而后者恰好是神学院的教师。

“布朗,是你吗?没想到你还活着!自从你离开教廷,说要自行清修,谁都不知你去了哪里。还以为你死了。”

“哈哈哈,我也当我死了。”

“你怎么回来这里?”

“我来送我的学生。喏,就是这个探头探脑的小家伙。”拉他出来,拍背,“我的亲传、关门弟子!”

十三岁的少年雪斐的脸蛋仍有点婴儿肥,像只小苹果,他那时没怎么出过门,无比腼腆,一跟陌生人说话就脸颊红扑扑:“您好。”

“哦,很可爱的小朋友。”对方客套。

他们落脚在当地军团的驻扎城堡。

是二哥的人脉。

晚上。

两位大叔在小屋里叙旧,喝得酩酊大醉。

神学院的教师哭着说:“布朗,你老了。当初你可是我们之中学得最好,信仰最虔诚的,却蹉跎至此……”

雪斐打死也不信。

他认识的老师,明明是个落拓不羁的怪大叔。虔诚在哪?每次兜里有两个钱就拿去买酒,醉到错过晨祈还油嘴滑舌地说:只要心中平时存着对光明神的敬爱,仪式不重要!

连他这样不靠谱的人都觉得布朗先生不靠谱。

他曾数次想要举报大叔玩忽职守。

可老师信誓旦旦地说:“你大哥还能害你不成?我可是他为你精心寻觅来的名师呀名师!你换一个人,教的还没我好哩。神学院那些家伙,读书的时候还抄我作业!如果来的是个老学究,你以后还想睡懒觉吗?”

小雪斐想了想。

想了又想。

“……”

嗯。

很有道理。

而且,该上课的时间偷偷去森林里玩格外有趣。

他尤其爱看布朗老师的拿手绝活——把毛虫放在合拢的掌心里,轻念咒文,再张开,一只蝴蝶扑着闪闪磷光飞走。

事实上,出发前的头天夜里。

老师语重心长地告诉他种种在神学院的生存技巧,“切记,不要和男同学走得太近,也不要不合群而被孤立。那不是什么圣洁的地方,你别天真。”

“哪有大叔你说的那么可怕?”

“你去了就知道了。”他一脸难堪地说了实话,“一群血气方刚的年轻男生被关在一起,十个有八个做了男同性恋!你生得漂亮,别着了道。”

男同性恋。

好新奇的玩意儿。

雪斐没问什么意思。

顾名思义。他又不是傻的。

雪斐半天不响,脸色阴沉,幽幽慨叹:“难怪老师一把年纪也不结婚,原来您是同性恋……”

“我不是!”老师劈开喉咙,尖叫,“我是直男!”

雪斐哈哈大笑,在被揍之前脚底抹油。

他当时没太把老师的话放在心上。

直到被学长骚扰,才发现所言非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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