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道旁是片叶浪,日光透过只余铜钱大的光斑,绿叶间有青白果实点缀,将枝条压成满月。
青玉垂枝,碧海藏珠。是白梨无疑。
朱见济瞟向石礼文,“我要那个,你去摘来。”
石礼文闪过错愕,但还是动了。
他扒开杂草,退后两步,只一蹬,就上树了。
那一瞬,朱见济连呼吸都忘了,感叹石礼文的好身手,复又惋惜石礼文是小反贼,再好的身手也没用。
石礼文取下一颗熟透的白梨,朱见济目光划过白梨,面露不满,“这个不行,我要左边那个……不对,是上面的那个……”
石礼文按着他的吩咐,来来回回,没有不耐,每次都认认真真重头再来。
朱见济故意折腾,就等着石礼文受不住,可石礼文还是好脾气,后面的招数只得落空。
一计不成,朱见济再生一计。
“你摘的都不行,让我上去。”不由分说,朱见济攀上虬结的树干,石礼文只得托着朱见济,朱见济抓住枝干,在树杈上坐稳。
白梨就在指尖,皮薄肉透,汁水丰盈,朱见济口舌生津,伸手摘下了眼前最大的那个。石礼文在旁边护着他,两人挨得很近,石礼文感受到朱见济温热的呼吸,脖间发痒,一抹浅红蔓延开来,忙扭头避开。
朱见济并未察觉,左右四顾,树枝轻摇间透过枝叶缝隙,将附近几座宫殿尽收眼底……
“殿下——”树下传来小太监小心翼翼地呼唤。
低头一看,坏事的来了,一队侍卫守在树下,统领离树只有两步。再扭头,小反贼额头满是豆大的汗珠,但依旧严严实实地护着他。
时机已过,朱见济不再纠缠,朝侍卫伸出手,一提一接,下来了。石礼文不用人接,手撑树干,再一借力,便落地了,动作潇洒,唯有后臀蹭出一片灰白。
正巧映在朱见济眼中,他两计皆失,正是不满,一个眼锋扫去,在场无人敢提醒。
朱见济转身朝统领施礼道谢,端的是太子威仪,风度翩翩,当然这得忽略他身长不足四尺和刚从树上下来这两件事。
那统领眉心刻着三道竖纹,通身板正,像尊铜像,泛着青铜的冷硬,看着不近人情,可朱见济被他接住,靠近他胸膛时,分明感受到了炉膛般的火热坚实。
问起统领姓名来历,白肃安,大同人,字句精炼,并不说多余的话。朱见济请他摘梨,白肃安不推脱,即刻分配人手,上上下下顺序井然。不过一盏茶光景,四筐梨就摆在朱见济面前,个大皮薄,甚是诱人。
朱见济不由多看白肃安几眼,留一筐梨分赠侍卫,剩下的抬回坤宁宫。这梨,他有大用。
“谢太子殿下!”几张黑脸膛刹时化开,恍若向阳花,嘴角拉向耳根,甚至露出了大白牙。
“白大人明日等着好消息。”走前,朱见济不忘冲白肃安扬眉。
白肃安久在宫廷,明白太子话中含义,贵人收买人心的招数大抵都是如此。可在领着手下转身巡逻时,嘴角却勾出了柔和的弧度。
队伍里一个圆脸侍卫贴身将梨收好,另一个尖嘴侍卫,悄声道,“藏什么,别看太子得意,日后这天下是谁的还说不定呢!南宫的陛下还在呢。”
“南宫的陛下连人都见不到,我看悬。”
“还有老太后在呢!南宫陛下出去的时候好好的,回来就成太上皇了,这谁能乐意。娘肯定更心疼亲儿子。我跟你说啊,我二爷家的大小子就是十岁没的。太子,说不好……”
皇城西面,有双阴冷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朱见济,口中嘶嘶吐着蛇信……
这边,朱见济继续四下乱窜,小太监寸步不敢离开。朱见济看似乱走,却又有章法,不知不觉离前朝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接近阁老们下衙的时辰。
石礼文几番张口想要说什么。
“礼文放心,见者有份,我留了半筐梨留给你。”朱见济心知肚明,仍故意曲解。
石礼文闭紧了嘴,不说话了。他实在看不透太子,顽劣?率直?温厚?聪慧?没有一个词能够形容。
一抹得意爬上了朱见济的眉梢。
越往前,守卫的身影越来越密,宫道越来越安静。
朱见济也稳重下来,看似随性赏景,实则时刻关注议事堂的方向。没办法,爹爹不中用,连找个师傅都没本事,只能他自己出马了。
来了!朱见济精神一震,远处出现一抹明黄和三四黑点……
“济儿!”朱祁钰身形一顿,不等到近前,就抬手唤道。
朱见济迎上去,一板一眼地施礼:“爹爹!”
朱祁钰扶起他,捋顺朱见济乱飘的发带,眼里满是对乖巧皇儿的满意,望向身侧:“济儿,这白胡子是陈循陈阁老,中间最面善的是高谷高阁老,最后于少保你已经认识了。”
陈循和高谷微微颔首,于谦用清瘦黧黑的面皮竭力挤出了个别扭的笑。
“陈先生好!高先生好!于先生好!”朱见济甜甜地叫着三位先生。陈循、高谷、于谦都加封了太子太傅,故而朱见济可以叫先生以示亲近。他要做尊师重道的小太子。
陈循、高谷、于谦俱端正回礼,见过太子。
“济儿,怎么来这儿了?”
“读到宋诗里有句‘外披翠羽中怀玉,嚼出清泉上满池’【1】,宫中有梨树,我就来亲眼看看。‘梨甘而微酸,治热嗽,润肺凉心,消痰降火’【2】,爹爹近日有些咳,摘梨给爹爹吃正好。”
“吾儿纯孝!”朱祁钰听到这话,胸中滚烫,一把揽住朱见济,眼角笑纹里更是盛着满了父亲对儿子的欣慰。这回儿,济儿又给他长脸了。
陈循拱手:“太子殿下机敏仁孝,真乃国之幸事,苍生之福。”
高谷颔首:“殿下纯孝昭昭,至情至性,臣等动容。”
朱祁钰双手背在身后,越听越畅快。
于谦附和:“臣亦然。”
哎,于先生素来不会夸人,有这三个字也是不容易了,朱祁钰努力拉平上翘嘴角,快意之下大方了一回:“夏日天热,请先生们也尝尝济儿摘的梨。”三人俱是道谢不提。
“那先生们吃了我的梨,愿意教我读书,做我的师傅吗?”朱见济不知什么时候去到了于谦身侧,拽着于谦腰上的玉环,仰头发问。
“这……”三人迟疑,左右互看。
他们虽兼太子太师,但更多是帝王为了加重太子身份、加恩臣下。朱见济特意提出来,肯定也不是普通的教导,而是真真切切做师傅,教授太子,传道授业,有师徒之义。换句话说,日后就与太子绑在一条绳上,他们不能负太子,太子亦不能慢待他们。
陈循和高谷都是第一次见朱见济,始终心怀隐忧,太子能否平安长成是个问题,长成后又能否保持心性又是一个问题。在常人身上不会伤筋动骨,放在太子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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