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仙用了三天时间,将岭南的一切收拾得妥帖周全。

第一日,她与林娘子关起门来,在账房待了整整一天。

厚厚的几本账册摊在桌上,进出款项、存货清单、未结订单……水仙一条条指给林娘子看,细细讲解其中的关窍。

“与南洋陈海商的合约还有两年,他为人还算守信,交货验货的规矩我都写在这张纸上,你照着来便是。”

“收草药的几个老关系,住在哪些寨子,脾气如何,收购时要注意什么,我也列了单子。”

林娘子起初还强自镇定地听着记着,听到后来,眼圈越来越红,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拿出手帕擦拭着眼角。

“恩人……您、您这一走,我们……我们可怎么办?这铺子,这生意,都是您一手撑起来的,我们……”

水仙握住她颤抖的手,看着林娘子,也看着闻讯赶来,默默站在门外抹眼泪的几个绣娘。

“铺子还在,手艺你们学会了,门路我替你们铺好了,规矩也立下了。”

“路,总要自己走下去。”

“记住,女子立世,靠的不是某一个救星,也不是依附某一个人,靠的是自己这双手,这份心气,还有.彼此搀扶着站起来的那份情义。”

“我走了,铺子还在。你们就是铺子的主人。”

第二日,水仙将这几年的积蓄,大部分取了出来。

一笔一笔,算得清楚。

最大的一份,她装入一个没有任何标记的青布包裹,在夜深人静时,悄然放在了城中那所收养弃婴孤儿的慈幼堂门廊下。

另一份,她分成若干小份,分别用油纸包好,找来城中一位德高望重,以公道著称的老塾师。

她将钱和一份写好的章程交给老塾师,托他代为保管运作。

章程上写明,此笔钱专为资助本地及附近乡里遭遇急难的女子和幼童,务必用到实处。

“老夫……定不负所托。”

老塾师颤巍巍接过,看着眼前神色沉静的女子,虽不知她真实来历,却深感其气度。

最后剩下的一些散碎银两和几张便于携带的银票,水仙仔细收好,作为归途盘缠,绰绰有余。

第三日,她找来牙行和里正,当着众人的面,将铺子的房契

地契,正式过户到了林娘子和另外两位最早跟随她的绣娘三人共同名下。

手续办得干净利落,不留丝毫纠葛。

“恩人……”

林娘子捧着那几张轻飘飘又沉甸甸的纸,泣不成声。

她知道,这不仅是产业,更是希望,是仙娘子为她们这些浮萍般的女子,在世间留下的一条实实在在的,可以走下去的路。

水仙只微微一笑,再多的什么也没说,转身回屋,收拾自己简单的行装。

来时一个箱笼,去时,依旧一个箱笼。

多了几件沿途收集的有趣小物件,几本写满笔记的册子,还有孩子们这些年寄来的所有信件。

黄昏时分,她最后一次锁上小院的门,将钥匙交给林娘子。

没有惊动太多人,只对送至巷口的林娘子几人挥了挥手,便登上了一辆雇来的普通青油布马车。

马车驶出小城,驶向官道。

车帘落下时,水仙最后望了一眼那间小小的铺子,随着马车渐渐行远,铺子在岭南绚烂的晚霞中,渐渐模糊。

她没有直接北上返京。

而是绕道向西,去了草原。

拓跋闻讯,早早派了族人骑快马在边境迎接。

如今拓跋已逐渐接手部落大部分事务,举手投足间,少了几分当年的跳脱不羁,多了几分沉稳,但那双眼睛里的明亮,丝毫未减。

当夜,部落燃起盛大的篝火,烤全羊的香气混合着马奶酒的醇厚,在草原辽阔的星空下飘荡。

族人们载歌载舞,热闹非凡。

酒过三巡,拓跋拉着水仙远离喧闹的中心,走到一处安静的草坡上坐下。

远处篝火的光芒映亮她半边脸庞,她拎着酒,仰头灌了一大口,然后用胳膊碰了碰水仙。

“真舍得?”

她问,眼睛望着星空,声音却低了下来,“这五年,天高地阔,无拘无束,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真舍得就这么回去?回到那四四方方的天底下,回到那些数不清的规矩里去?”

水仙也喝了一口酒。

草原的酒很烈,从喉咙一直烧到胃里,却让人头脑异常清醒。

“不是舍不舍得。”

她缓缓道:“

是需不需要。”

水仙侧头,看向拓跋被火光映亮的侧脸:“这五年,我知道我能凭自己的双手谋生,能见识广阔的天地,能帮助一些需要帮助的人,甚至……能无意中改变几个人的命运。”

“这,就够了。”

拓跋沉默了片刻,忽然凑近些,压低声音,带着点促狭。

“说句实话,那位皇帝……啧啧。”

水仙抬眼看她。

拓跋咂咂嘴:“我母亲去年不是代表部落进京朝贡嘛,回来跟我说,她在宫宴上留心看了。”

“五年了,皇上身边……可真是干干净净,一个人都没有。别说妃嫔,听说连稍微年轻点的宫女,都不让在近前伺候。”

“那些老臣变着法儿提选秀,全被他骂回去了。”

夜风拂过草场,带来远处隐约的歌声和笑声。

水仙许久没有说话,只是又喝了一口酒。

烈酒入喉,这次却似乎没那么烧了,反而化作一股温热的暖流,悄悄渗入四肢百骸。

第二日清晨,水仙告辞。

拓跋送她至部落边界。

“这个,拿着。”

拓跋从怀中掏出一个牛皮小袋,塞进水仙手里。

水仙打开,里面是一颗鸽卵大小,未经雕琢的天然宝石,在晨光下呈现出一种深邃而变幻的蓝紫色,宛如将昨夜草原的夜空凝固其中。

“这是我们草原圣山上才能找到的宝石,据说能守护灵魂。”

拓跋看着她,眼神诚挚。

“草原的规矩,这块石头要送给最重要的朋友。”

“姐姐,宫里若是住得不痛快了,憋闷了,随时回来。草原永远有你一顶帐篷,有酒,有肉!”

水仙重重点头:“好。”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拓跋翻身上马,对着水仙洒脱地挥了挥手,便策马奔向她的部落,她的责任。

水仙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直到那身影融入草原清晨金色的光芒里,才转身上了等候的马车。

离开草原,水仙一路向北,不急不缓。

她没有再停留于任何一处曾经熟悉的城镇,只是路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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