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意拖延?”韩雨钟重复骆抒的话。
“对。”
先是柳娘子借着梳头、找信颇费了一番功夫,后来柳夫人又是留喝茶,又是留吃饭的。明明骆抒只需验过玲珑球和柳娘子脸上的伤即可,却偏偏耽误到这个时辰。
可是她们为何要拖延呢?骆抒不太明白。
她眼睛再次扫过柳夫人送的两匹绢,其实最初在柳府内,骆抒就看出了两匹绢是陈留县的制样,手指摩挲过素绢,骆抒思索起来,这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
但她如今已经很镇定了,没有很慌张。
两人等着宋禀安出来,与之交代了一下柳娘子是如何受伤的。宋禀安听完颇为震惊,神色婉转了起来。
骆抒看出不对,“怎么了?”
她急匆匆掀开车帘跟人说话,身子不自觉往前扑,眼看就要站不稳。她后头的韩雨钟见状伸出长臂,揽住她的腰身,把人往后带了一下,才没让骆抒摔倒。
只是这一带猛了些,竟让骆抒实打实坐进他怀里。两人倒没觉得有什么,刹那间便分开了,各自做好。
倒是目睹一切的宋禀安替他们红了脸,看这两人表情太过端正了,实在不太令人遐想得起来,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诶,还是说,这是两人的常态了?宋禀安脑中闪过无数念头,都一一按下了。
骆抒装作没看见小宋大人张目结舌的样子,又追问了一遍。
“发生什么了?”
宋禀安回神,“是这样,我方才同柳大人又盘问了他府中的下人一番,并没有问出什么。这些都不要紧,要紧的是柳夫人似乎无心追捕那名逃奴,只想着赶紧了事。”
“那他为何要上报大理寺?”韩雨钟替骆抒问道。
“说是他夫人整日在家哭泣,说一定要找到那名侍女和查到谁害了他女儿,他实在烦不胜烦,才上辩色司求助的。依他说,叫女儿好生养脸,莫误了婚期才是。”
那照柳大人的意思,他并不想大肆宣扬家丑。想的是大被一盖,敷衍一下罢了。
“可能与南郊大礼有关。他是少府监的人,领旨承接礼器、舆服、卤簿等等,还需修缮车辂,供应其余杂项。虽少府监隶属于工部,但在南郊大礼的筹备上,两者要做的事几乎是一样多的。”
在宋禀安看不见的马车角落里,韩雨钟悄无声息替骆抒整理了一下衣裙,抚平方才踏空时的褶皱。
骆抒背后没张眼睛,趁着衣袖掩盖,伸到后头轻轻拍了下他的手。意思是别当着小宋大人的面这样,方才两人都十分默契地装模作样,才没令场面尴尬起来。
要是小宋大人又看见了怎么办?
韩雨钟很听话地放开手,越过她下了马车,干脆立在车旁,大有一幅守护者的派头。
好友身份转变太快,宋禀安一时没能适应,愣生生地行礼,“下官见过承郡王。”
骆抒听得他连承郡王三个字都说不利索。
韩雨钟轻敲了一下他的肩膀,“行了,一切照常。”声音动作都与往常无异。
宋禀安顿时放松下来,“各论各,我该行礼还行礼,行礼完了你还是韩雨钟。”
他这做法挺对,韩雨钟点头,省得有人告他僭越。
“上回那桩案子完后,大理寺内可曾对你有过微词?”说的是李秀迓的事。
宋禀安摇头,打趣道:“众人都被横空出世的承郡王惊住了,自然没人再记得我那小案。”
说完正事,宋禀安很有眼色地告退了,留给他俩一方小天地。
也省得自己看见牙酸,真的是时候议亲了。
人走了,韩雨钟长腿一跨,重新进了马车。马车走动间,骆抒仍在脑中演算此案,一时没留神他又挨着自己坐下了。
“过去些,挤得慌。”没人了,骆抒倒觉得不自在,脸上怕臊,不愿与他太亲密。
“如今天冷,车上又不能生炭火,坐得近暖和些。”韩雨钟倒不怕羞,不仅没退,还挨得更近了。
骆抒被他的脸皮震惊,“如今只是起风时会觉得冷,还没有天大寒要取暖的时候呢。”
“若真到了天寒地冻的时候,我想揽你入怀,同在一件冬衣下取暖。”
韩雨钟笑着凑近,“行不行啊?”
一张俊脸放大,骆抒思绪跟着他的话想到冬至过后,汴京城下了大雪,银装素裹的样子。那时她和韩雨钟同在院中赏雪,风雪漫天之际两人缩在一处谈笑的场景。
她不由微微红了脸。
光看她的神色,韩雨钟就知道她心里头是想的,扑在她肩头暗笑。
阿抒真是不经逗。
摸了摸发烫的脸颊,骆抒轻咳两声,“我瞧着柳家不太对劲呢,你说这案子该怎么办呢?”
她身旁这位好歹也审了几年案子,同他商议是没错的。这柳大人夫妻俩,一人要查,一人不查。柳娘子本人又……,骆抒直觉这几个人都没说实话。
实则她辩色司的活已经干完了,已然找出了令柳娘子发红疹的源头。剩下追捕逃奴、找出幕后黑手的事都该大理寺办。但心里边,骆抒仍认为,她还能做更多事。
例如从蛛丝马迹中发现玉柯是如何逃跑的,又逃到哪里去了?例如从金丝玲珑球过手的人中,查出此物的来源等等。
她扯着帕儿纠结着,想不出如何开口。干脆拿过身边人修长有力的手指,用帕儿裹着他的拇指、食指不停扯紧又松开。
两根手指被骆抒这样玩弄,韩雨钟气息乱了一些,猛咽了几下,哑声道:“要我去看看?”
骆抒眼睛发亮,彻底放开他的手,“能去吗,要怎么看?”
“嗯,入夜时分身着夜行衣,踏上柳府的屋檐,悄悄查看。”韩雨钟声音不急不缓,听不出是认真的还是玩笑。
骆抒眨眨眼,“你捉弄我,分明不是这样子查。”
这人却是玩手指上瘾了,伸出另一只手握住布帕边缘,暗自使劲,自个把手裹了起来,示意骆抒继续玩。
“哪有捉弄,他们瞒着些事,当然得趁夜深人静才能看出来。”
“真的?”
“真的不能再真。”
那丝罗布帕在他俩手里都被玩皱了,骆抒干脆抽出系在自个裙边,“那你能去看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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