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住的地方是朝戈安排的别墅。

按照原计划的行程,今天本来是要跨城去看火山。两天的行程,中间不折返回民宿,在路程中间地休息。

虽然被工作的事情耽误了,但好在解决得顺利。

虞蓝答应大家晚上聚餐喝点。

偌大的别墅,上面两间下面三间,只有他们几个人。

煮起火锅来,热气腾腾。

他们几个热热闹闹,不带朝戈好像不好。但又都嗅到虞蓝和朝戈之间气氛的微妙。

于是都默契地当咸鱼,谁也不提。

好在朝戈先把他们送回来,开着车去加油了不在家。这才能暂时逃避尴尬。

“这是什么地方,点得到火锅,点不到酒?”石头哀嚎。

“那怎么办?我火锅都开锅了。”辛可搅着筷子,眼前红汤滚滚,隐隐有冒泡势头。

四个人在已经掰开一次性筷子准备吃饭,这会没酒,面面相觑。

虞蓝刚要哄大家说算了,少喝一顿明天补上,忽然身后一声关门声。

男人从外面开门进来,肩上还担着些潮湿小雨。迎着众人的注视,眯眼打量了下咕噜咕噜的火锅和空空如也的杯子。

“没酒?”

石头刚点头,就见男人从身后拎出一个大袋子,瓶瓶罐罐的,哐当一声放到地上。

“往里拿。”

“好嘞。”他话音一落,石头自动像领了任务的狗腿子上前帮忙。

辛可都没来得及拦,转眼,男人已经换好拖鞋站到桌前,长眸低垂,向着桌上虞蓝的方向:

“介意我一起吗?”

“给朝老板拿双筷子。”虞蓝声线如常,答得甚至有些礼貌。

让人陪前垫后的忙了一天,没有吃饭不带他的道理。

朝戈垂眸看了她一眼,落座。

窗外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屋内漾着暖光,火锅热气腾腾,大家都饿了一天。

莫名生出些暖融融的和谐气氛。

石头喝了口朝戈带来的马奶酒,立刻拍大腿:“这么好喝,老板哥,你有这好东西怎么不早拿出来?”

“真的假的?”辛可半信半疑,抿了一口进嘴,前调像酸奶酪,后调微甜甜,有点养乐多的感觉。

“蓝姐,你也尝尝。”石头起身给虞蓝倒酒。

倒了一半,杯口蓦然被一只清瘦的手掌覆住。

“别倒那么多,她前天刚开了一天的车。”胡杨道。

说完,又把自己的杯子向前推。“我替她喝。”

“你能管你自己就不错了,还顾着蓝姐呢。”石头骂他,丢给他一个眼神,让他收敛一点。

喜欢谁是自由,但蓝姐可是上司,这层窗户纸要是真破了,胡杨离被解雇开除也不远了。

虞蓝不是那种能忍受男下属惦记自己的人。

好在虞蓝玩着手机,都没认真听,以为石头训斥胡杨,搅浑水道:“你们几个就知道张嘴说,哪个有胡杨懂事的。”

这几个下属,虞蓝对胡杨多些怜惜。

孩子刚大学毕业来她公司面试,一身洗得发白的牛仔衬衫,拖着行李箱,是他全部家当。

又是内敛、不会表达的性格。虞蓝评价他,像野草,聪明,脑子活络,积蓄着生命力,只要抓到机会就能拼命生长。

让她莫名想起来记忆里的某个人。

但是又不愿意承认这种相似带来的偏爱。

于是总是说服大脑,对懂事的弟弟多些照顾,应该的。

虞蓝拍拍胡杨肩膀:“你让石头倒,我也想尝尝。”

胡杨这才撒开手。

朝戈眯眼看了全程,没吭声。

吃火锅自带热闹。绯红肉片在辣汤里面舒展,蘸了瓷碟里的酱料,最后在每个人的鼻尖沁出细汗。

虞蓝品了口酒味:“像奶油利口酒。”

胡杨:“比那个度数再高点,像那个开菲尔预调。”

“Costco卖的那个?”

“对,巨贵,一瓶四十刀,货架上边带锁的那排。”

“四十刀?!”石头惊愕叫出声,“我中餐厅刷盘子的时薪也才7刀,打工一天够喝一瓶。”

“我超市打工12刀一小时呢,你怎么那么低?”胡杨瞥他。

“中超嘛,华人最黑,招聘广告上写着十几刀,但是扣完这个那个到手也就7...”

“确实,华人是真黑。我之前住那公寓,退房时候墙上有道笔痕,都要扣你押金。什么笔印值得1500刀,金的吗?但是这东西,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别说笔道了,我之前墙漏了道裂,网上学了两个教程,锵子两下就给补上了,天衣无缝,连那么刁蛮的中介都没看出来。”

吐槽学生时代,大家一时间都很有表达欲。

表面上一群人顶着名校title,光鲜亮丽。实际上家里都是普通工薪阶级,把孩子托举到国外读书已经膝盖酸软,用尽了全身力气。

聪明伶俐的孩子个个都被寄予厚望,幻想着他们能在华尔街大杀四方,在美利坚如鱼得水。

实际上他们除了应对难得要死的ddl还要解决下一周的房租,异国他乡,眼泪都来不及擦就要为了生活马不停蹄,唯一值得安慰的是被本地人歧视骂黄皮猴子滚出美国时候会因为英语水平不到家,听个一知半解,衬得对面更像疯子。

大家凑在一起七嘴八舌的吐槽完,酒杯乒乒乓乓碰到一起,最后落了句感慨:“谁学生时代不是苦过来的?”

“蓝姐可能不是。”胡杨看了眼默声不语的虞蓝,试探道。

他岁数小,见到虞蓝时候她已经在白人公司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职场有隐形dresscode,虞蓝整天小套装矮高跟,连眼线都没见晕过,从未露过窘迫。

他听说虞蓝是x京大毕业,又到美国深造。每一个背景,都光鲜得晃眼。

他很想借着机会听她讲讲学生时代。

众人注目,虞蓝喝了口酒,笑了:“我怎么不是。”

“不过我比较聪明,知道谁的钱好赚,性价比高。”

众人的视线凝到她脸上,她慢慢悠悠:“来LA上学有不少混个文凭的,一到假期就天南海北的跑,去坎昆的,去阿拉斯加的,来回路程要小半个月,我就拿了钥匙给他们喂猫。跑一家有十几刀,一天跑个三五家,一周伙食费就有了。”

“当年在LA,经我手的猫无数,人送外号王牌铲屎官。”

她说得云淡风轻,辛可满脸心疼:“你这会讲的倒是轻巧,那些非得说屋里奢侈品丢了扬言要报警抓你的傻逼雇主呢?还有咬人的猫呢?怎么不讲?”

虞蓝避开前一个话题,挑了个最轻巧的讲:“干什么不都得有点风险?而且一般找上门喂养的,都好说话,毕竟心肝宝贝都在我手里;”

“但是猫的性格就不好控制了,有的猫让主人惯的,胆子小到你一开门它就竖毛,最严重的那次——”

虞蓝挽起手腕,露出一条狰狞的粉痕。

看那痕迹,往上延伸,差一点就从胳膊内侧跳到脸侧,看得人心惊胆战。

“给我咬得差点毁容进医院。”

虞蓝说得淡淡的。

石头焦急:“后来呢?赔钱了吗?”

“没有。”虞蓝把袖子挽回去,捋平,“那是一对留学的小情侣,出国早,也没什么担当,养个宠物纯图它陪着玩,真出了事就吓破了胆,不仅退房换了公寓地址,连小猫都不要了。”

“最后还是我给收养了....很可爱一只金吉拉,先天的心肌肥厚,去年走了,我给她立了个带蝴蝶结的可爱小墓碑。”

说得再轻松,也掩盖不住伤心,虞蓝捞起杯子喝酒遮蔽眼睑。

众人多围着她安慰,小猫没了可能都活不过当时被遗弃,已经很幸运啦。小猫跟了你肯定享福,想都不用想之类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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