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苑距离皇城有半日的路程,是先帝为当时艳冠后宫的何贵妃所建。这别苑挂的是“苑”的名头却完全能称之为行宫。

它占地面积异常大几乎将整座山囊括其中,奢华又不失典雅有曲径通幽、水榭临湖,亦有斗拱飞檐、脊兽高抬叫人赏心悦目感叹连连。

从外观看这座建于山上的行宫宛若一头盘踞雄峰的巨兽。

秦邵宗和南宫雄结伴出发,于未时末抵达山上的长乐苑。

北地和青州的侍从各自下马。

长乐苑苑门大敞,自门口起便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侍卫披甲佩刀头戴兜鍪,全副武装远处高台上更是隐约能看到待命的弓箭手。

秦邵宗见状反而笑了,“好歹把持朝政二十来载怎还如此畏首畏尾,这胆子和硕鼠有什区别?”

一旁的南宫雄被他那股狂妄劲惊得眉心直跳,“祸从口出慎言!”

“祸兮福之所倚有时祸非坏事。”秦邵宗目光扫过周围浅棕色的眼平静无波。

南宫雄懂他话中意,心里嘶地抽了口凉气,“这长乐苑内少说驻守了千人山中藏兵与否不得知。你秦长庚家大业大兵强马壮我比不得你此番赴宴你若要起事,好歹提前知会我一声。”

秦邵宗:“敌众我寡宜避其锋芒。”

那就是不行动了。

南宫雄心下安定“我也觉得按兵不动妥当些我收到消息刘荆州已启程

低声谈话间二人由前方侍女引入主殿方入内便见殿中已有人在案旁入座。

入座有三人。

一个是三十五六左右的男人他皮肤偏白略清瘦有姿仪与其说像武将不如说是个文人。

南宫雄认得他这是豫州州牧姜师姜豫州。

在姜师旁侧坐着一个虎体猿臂的男人他年过不惑生了一双电光四射的豹眼。自秦邵宗踏入殿内眼中迸发出猎猎寒光恨不得化作雪刃削断来者的颈项。

俨然是与南宫雄一样被炸了府邸的谢司州谢元岳。

另一个如老僧入定一双绿豆小眼却不时四处横扫。此人正是近些年固守一方的李立身李徐州。

秦邵宗接到谢元岳怒视笑着回道“这不是谢司州嘛你如此看我莫不是想和我道谢却不好意思说?”

谢元岳皮笑肉不笑“‘谢’之一字从说起?没想到武安侯除了能征善战外往自己脸上贴金的手艺也是一绝。”

语气不善有针尖对麦芒之势而他敌视秦邵宗并非没有原因。

说来不巧当时谢元岳正好逛到倒塌的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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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底下密室一炸,砖瓦飞起间,梁柱折断轰塌,险些砸到了谢元岳。

惊魂未定后,还不等他探究何故,就听房门来报……

于是南宫雄的话传入耳中,谢元岳顿时疑从心起,胸腔仿佛被挖开一片,凉风呼啦啦地穿过,叫他寒毛竖立。

倘若秦邵宗不知房舍倒塌内情,南宫雄何以说那话?何以他们一共入府再出来后,南宫雄便换了副嘴脸?

他秦邵宗必定知其中玄机!

而房舍倒塌带出金龙谶言,这谶言又直指执金吾和比邻长安的州牧。

暗里的心思被蓦然剖开,计划彻底打乱,叫各方警戒、世人瞩目;也叫去岁被重创、还未恢复元气的谢元岳懊恼不已。

这令他如何不恨?

秦邵宗只接他前半句话,“去岁令弟顽劣,一声不吭带了几千人到兖州欺男霸女,我看不过眼,将之扭送回司州。此事距今还不足一载,谢司州应该还未老到记不得事的程度吧?我想应该是记得的,毕竟日日有人喊你谢司州,而非喊你那三弟。

老司州牧去得急,三子争权,第二子首先落败遁走。老大和老三争得热火朝天,最后谢元修在青莲教的辅助下成功上位。倘若没有后面那一出,如今的谢司州确实不叫谢元岳。

彪型壮汉登时豹目瞪圆,如嘶嘶叫的蛇被捏住了七寸,再也吐不出半点声响。

“谢司州方才只是疑惑,武安侯你又何必咄咄逼人呢?姜师开口。

“董丞相难得设宴,我等理应和平相处,武安侯得饶人处且饶人吧。李立身也道,却是只字不提谢元岳。

离长安近的几个州,明面上对朝廷有极高的服从度。

而这种抱团,此时一览无余。

秦邵宗转眼看他们,似笑非笑道,“大概是昔年打北国打惯了,把‘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刻在骨子里。

南宫雄心道何止,人不犯你你都犯人。

姜师拾起案上的白玉**雕扇轻摇,笑得温和,“昔年是昔年,如今是如今,怎可一概而论?这世间讲究风水轮流转,往日称霸一方的雄主,如那威震四方的楚霸王,最后还不是自刎于江畔旁。这人啊,不能太得意。

秦邵宗轻笑了声,“确实如此,太得意会遭一些从未得意过的小人妒忌。

姜师执扇的手一顿。

秦邵宗却不再看他,转而看周围。大堂上首摆了一张檀木长案,案上酒器已备齐,只是仍空着无人落座。

下方分列两排案几,谢姜李三人已入座,他们来得早,这选座也早选些。谢元岳居于左下首,姜师在他同排之后;李立身坐在右下首第一位。

两个下首的首位都被占了去。

秦邵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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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向右侧,在第二的位置撩袍坐下。南宫雄随他之后,坐在同侧。

此番主邀秦、南宫、谢、姜、李五人,剩下的位置皆是他们的随从交错落座。

在后来者坐下一刻钟后,董宙姗姗来迟。

权倾朝野多年的丞相食着大燕最肥美的脂膏,养得腰大十围,他戴进贤冠,着玄色广袖长袍,袍上绣有**纹,肥硕的腰间挂以一串金玉珏,行走间宛若一座粲然的肉山在动。

董宙一入内,几人起身拱手,道是见过董丞相。

董宙随意抬手下压,“诸位皆为肱骨之臣,为社稷鞠躬尽瘁,与我和自家人无异,便不必多礼了。今日邀诸位相聚长乐苑既是增进感情,也是为后续剪除奸佞做打算。”

说话间,董宙的目光似不经意地扫向右下首第二位。

那人身量极高,头戴武弁大冠,着黑袍,面容冷峻。虽坐于下首却气势逼人,望之如有山岳威沉之势,也似一汪深不可测的海,仿佛任外面电闪雷鸣,都难以对他造成分毫伤害。

董宙心惊不已,多年未见,这姓秦的竟更胜从前。

谢元岳此时接话,“奸邪作妖,百姓们寝食难安,我等确实该早些将之从暗洫里挖出来扬在日光下,好叫他魂飞魄散。”

说这话时,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对面的秦邵宗。

秦邵宗笑道,“合该如此。看来在捉贼方面谢司州甚有经验和决心,或许待会儿能头一个助董丞相一臂之力。”

谢元岳太阳穴鼓胀两下,只冷笑地说了声那是自然。

开场不过片刻,便硝烟弥漫。

又是几句客套话后,董宙拍手,“既是鉴酒宴,岂能少得了酒?来人,上酒来!”

有貌美侍女鱼贯而入,每个手上皆捧着一个小酒坛。

汉酒有许多种,有的以原料命名,有的以配料,还有的以地方。黍酒,宜城酒,马奶酒,葡萄酒,菊花酒……

叫得上名字的,叫不上名的,不一而足。年轻的女郎捧着酒坛各自在几人身后一字站开,随时为贵客斟酒。

“大燕的佳酿尽在其中,诸位,请!”董宙率先举杯。

众人同饮。

既然是鉴酒宴,自然不会只饮一种酒。这种几杯,那种几杯,混着喝,每喝一类就煞有其事地点评上几句。

酒过三巡,上首的董宙再次说道:“有美酒如此,岂能少了歌舞?让舞姬进来。”

有风拂入,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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