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车轮缓缓驶出宫门,碾在青石板路上辘辘作响。

昭南今日玩得尽兴,才登上马车就有了睡意。

车厢里宽大安稳,铺着软乎的绒毯,熏的也是昭南最近喜欢上的清甜果香。

他没心没肺惯了,此刻睡意上涌,就比天塌下来还要算作大事。

毛绒的碎发乖顺铺在枕上,睫毛纤长,在眼下投出一小片安心的阴影。

是面圣耗了精神。

车帘微动,娄洲从外递进一封火漆封口的密信,在夜色沉时送到,想来是急事。

他刻意压低声音,正要禀告详情,动静将将响起,又听见车厢里传出一道更低的声线。

“晚上再细谈。”

傅觉止眉眼藏了一分倦色,垂眸时,看人的目光沉凝。

昭南不太开心。

是在气西苑殿里听见的那些话。

傅觉止猜清楚了。

一句“家业传承自有法度”,能堵住悠悠众口,也能堵住有心人试探的念想。

如今落在昭南耳中,恐怕成了冰冷的推拒与敷衍。

傅觉止蹙起长眉,一双漆目黑沉,有了不悦,是在对自己不满。

他不愿昭南心里藏着半点不愉快的事。

身侧的人呼吸绵长,昭南神色困顿,一双圆眼缓缓眨着,肌肤也在烛光下镀了一层暖色,显出几分不设防的稚气。

傅觉止抬起指尖,去拢他散落在枕上的青丝。

许是觉得打扰,又或是心中不愉,昭南在朦胧睡意里,只凭着本能,缓慢地侧身,有些委屈的执拗,不让人碰。

他的下意识动作很好懂。

傅觉止眸色深黑,指尖顿在半空。

他敛下眼,心中好似翻涌起什么,牵连住眉心泛起一片细密的隐痛。

软榻上的昭南困得思绪涣散,只蹙着一双秀眉,轻而缓地眨着眼睫,是要困倦入睡了。

傅觉止收回手,动作无声。

他俯首,在昭南安然的眉心落下轻吻。

“团团先睡。”

傅觉止眉眼黑沉,在他阖眸前,低声道:“醒了就与你说清楚。”

……

昭南这一觉睡得舒服,甚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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称得上是天昏地暗。

窗外月上树梢,光亮清冷,与殿内温暖的烛火全然不同。

他在榻里欢快地蹬了蹬腿,再抱着锦褥坐起,睡眼惺忪,脑子也混沌,像蒙了一层纱。

福海见他睡醒,轻手轻脚进来,伺候着人,领去了花厅用晚膳。

路上夜风拂过长廊,带着春末特有的温润湿气,吹得昭南略微回神。

他记起下午在帘后听见的交谈,现在回想又没了太多情绪,只是脑子还是懵懵的,不太想说话。

福海跟在他身后看了好几眼,不知是怎么了。

王妃从宫中回来应是倦极,在马车里就睡了觉,王爷将人抱去寝殿,也在房内待了许久。

方才兵部递来折子,才领了人出去议事。

想来是公务紧迫急切,等昭南去了花厅,还能看见傅觉止坐在椅里,手边一盏清茶,正凝神翻看着一份卷宗。

应是听见声音,男人才抬眼望来。

声色沉稳,混着夜风声落进耳畔。

“团团醒了?”

昭南不算生气,心里只闹着小别扭。

所以没应声,梗着脖子点点头,发顶的绒毛也随着动作晃来晃去。

他故意绕开傅觉止身侧的位置,径直走到最远,温温吞吞地坐下了。

眼前的珍馐美味还没看清全貌,余光就瞥见傅觉止已经放下卷宗,起身。

高大的身影转至身前,已然弯下腰,托着昭南的腰侧,将人从座位上捞起来,稳稳抱在怀里。

傅觉止托抱着人:“那儿小炉里温着燕窝粥,吃了对身体好。”

“团团,你乖。”

昭南依旧不理,眼尾因着才睡醒显得绯红湿润,此时蔫嗒嗒地哼唧。

傅觉止将人放去身侧的宽大圈椅里,替他搅了搅盏底滚热的羹汤:“团团还是不想理夫君?”

他要教,要惯,要引着昭南将心里不高兴的具体缘由说出来。

团团如今会表达不高兴,也要学着说出自己为什么不高兴。

“是生什么气了,嗯?”

昭南闻言用汤匙搅着燕窝粥,发出轻微的磕碰声,戳来戳去就是不喝,无声宣告自己的不满。

傅觉止声音低沉耐心,温和道:“告诉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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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不高兴了?”

昭南仰起头,一双清澈的眸子撞入傅觉止眼中。

他被如此哄着纵着,就有了不自知的委屈,尾音拖得很长很软,低声控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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