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山中蜿蜒而出的小路曲曲折折,路两旁的小树枝丫抽出新绿,叶片上凝着滴滴冷雨。

不远处,一辆马车正慢慢地行来。

那车上人似乎相当闲淡,以至于车子慢到几乎如同蜗牛般的爬行也不见车上二人有过半点着急。

“湘湘姑娘,轮子被泥塞住了。”一个年轻的白衣公子趴在车上,伸直了脖子往车后看。

不多时,那个手拿鞭子的红衣少女也凑了过去,她道:“嗯,被塞住了。”

“后面本来就是水路居多,不若我们就此坐船吧。”

“可以。”

话音刚落,俩人就先后钻进车厢收拾了些行李出来,而后便手提肩背着走了。

柳折舟撑着一把伞飘到了原湘湘的身侧,那伞正好罩着她。

她看了看身侧,正好对上那双笑吟吟的脸。

“湘湘姑娘。”

“唔。”回望一眼,她迅速收回目光。

初春白天,由下往上,她可以清晰地看见柳折舟未被衣衫遮挡住的一切。

原湘湘往前扫了一眼,远处的房舍屋镇笼罩在烟雨朦胧中,四下还未开始耕种的田野里长着不少嫩草小花。

她本来这样面无表情地看着,可下一刻忽然长眉倒竖,目中生出几分怒意来,整个人犹如离弦之箭般飞射而出。

“湘湘姑娘!”柳折舟眼前徒留一抹红色的残影。

他依旧柔柔笑着,仿佛见到这样的原湘湘他才开心。

原湘湘一路奔行而去,直到能清楚看见镇子入口处的牌坊她才停下。

眼前传来一阵又一阵的鞭笞之声,一个年青的男子跪在石板地上,双手被绑在身后不能动弹,他双目紧闭,口中不时泄露几声痛苦的呜咽。

他的身旁是两个身着黑红长衣,头戴高冠的两个男人正用泡过油的鞭子狠狠地抽打他的脊背。

每一鞭落下,那男子的脸上便更痛苦一分,皮肉也绽开更深一寸,鲜红的血顺着他肌肉虬起的臂膀滴落,然后汇聚在地上的一个扁口瓷盘中。

那盘中血已经慢慢溢了出来。

原湘湘大声呵斥,道:“你们在做什么?”

话毕,她自己也吓一跳。倒不是因为打破了“不管他人瓦上霜”的话,而是比起看到这般场景,她一路狂奔而来,竟然是闻着血气。

她是顺着血气寻来的此处。

“你是……”两个持鞭之人见状便收了武器,他们话还未完,原湘湘就被一声霹雳震得原地愣住。

“娘子!”地上那个被抽得皮开肉绽的男子忽然喜笑颜开,跪行着挪到原湘湘的面前,那张被汗浸透的脸在原湘湘的裙摆上微微蹭着,“娘子!娘子!是真的娘子!我真的有娘子了!”

原本毫无生气的脸瞬间水盈盈起来。

他就像一只许久未见主人的小狗,急急忙忙往原湘湘身上钻。

“什么娘子?”

一声柔柔的呵斥从原湘湘的身后飘来,而后那个被缚着双臂的男人就“咚”的一下倒地不醒了。

只见那个一身白衣的如玉公子收起手中长伞,悠悠道来:“这个登徒浪子,衣衫不整,见了年轻姑娘便唤‘娘子’,说不定见了年岁大些的就直呼‘娘亲’!如此寡廉鲜耻,谁知道家中还有多少‘娘子’‘娘亲’。湘湘姑娘,莫要——”

白衣公子尚未说完,原湘湘又听见身后穿来“??”的一声闷响,柳折舟也被人敲晕了过去。

她连忙扶住。

“果儿媳妇儿。”那两个负责行刑的长衫男子拱手道,“果真是圣元娘娘显灵了!果儿一家有后了!大慈大悲受苦受难有求必应的呐!”

“果儿媳妇儿!走!我们带你去果儿家,你要先去拜见家婆!”另一个行刑人的中年男子从原湘湘手中抬走柳折舟便要走,“既是果儿娘子,我等会为你们备好一切。”

另一人解了那赤裸男子手间的绳子,将他背在后背上。

“我不是果儿媳妇儿。”原湘湘义正词严地解释道。

那两个男子刚刚抽打李果儿时面色深沉,严肃得不可侵犯,可自从原湘湘出现后他们便变了脸色。

“果儿媳妇儿,你就是赐给果儿一家的神迹啊!果儿求了三年才求到你!”

“我不是。”

“到时一定要请给你们的婚宴大办特办,这都多少年了,终于来了个女娃!”

原湘湘:“……”

那二人完全不听解释不停人话,一人身后背一人还不忘帮忙拉回马车,原湘湘不得已跟在那两人身后走进牌坊大门,而后踏入这个山坳小镇。

她不是没有能力带着柳折舟逃走。只是,在听到那些人的言语之时,她忽然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经历,因此她才决定平静地跟在那二人身后。

此地,似乎并不如表面上那般平静。

阴云既散,日光照彻天地。

一群人穿过大街小巷来到一处破败萧条的宅前,原湘湘抬头望去,门上面还挂着一个七扭八歪的“李府”二字。

“果儿媳妇儿,你不要这般看着,果儿可是全镇上最孝心最善良的儿子了。

“为了求救回他的母亲,多年来一直恪守着‘圣元三条’从未一天懈怠过。不仅每日虔心祈祷更是捐赠了全部的家产,而且三年来一直“吃苦受苦”,从未有过一句怨言。这不,老夫人希望果儿能娶到媳妇儿传宗接代,求着求着你就来了。”

“受苦受难,有求必应,大慈大悲,圣元娘娘。”另一个较瘦的高冠行刑人低低念着。

原湘湘默默听着看着那二人,并不言语。

那两人径直入了李果儿家,将李果儿和柳折舟放下后,二人又分别从腰间取下一个葫芦,给昏迷的二人饮下后方才离去。

原湘湘一个人立在房中,看着房屋中央一张竹床上一躺一趴两个人忽然间有些手足无措。但不管如何,看着李果儿全身上下的鞭刑伤痕,她还是于心不忍。

李果儿后背上密密麻麻遍布着无数新旧伤痕。

那鞭痕每一条印子都分布在不同位置,或高或低,紧密相挨着,行刑官的每一鞭都避开李果儿身上未痊愈的伤口和新生的伤口,只打在已经无碍的皮肉上。

那些鞭子不知是何种材料制成,致使李果儿的伤口都如同被野兽啃噬过一般,血肉模糊,皮开肉绽。

新鲜的血液顺着外翻的烂皮坏肉不停往外渗。

原湘湘愣愣站定半天,她才回过神来,应该打水清理伤口。

“我这是怎么了?”她拍拍自己的脑袋。

李果儿家不大,东西两处厢房,正堂坐北朝南,院落上覆盖雕花天井,而东西两处各有水井。

原湘湘打了水进屋,便拿出包裹里的药物给李果儿清理伤口。

不过,原湘湘再给李果儿清理伤口时注意到耷拉在床沿旁的左臂上也遍布着新旧不一的口子。那些用利器划开的口子有的已经结痂或泛白,有的还微微露出皮肉的颜色。

良久,待她已经处理完毕之时,耳边传来了一阵痛苦的闷哼。

绝对不是李果儿。

果不其然,下一刻就见柳折舟扒拉着床沿蹙着眉头直接吐出一大滩黑血。

他勉强撑着竹床,微微垂着头,凝眉闭目微微喘息着,嘴角还挂着几丝血迹,日光透过雕花木窗照在他的身上,几绺发丝顺肩而下,恰如一只濒死的白蝶。

原湘湘默默移开眼睛。

“他们……是不是为我喂了什么东西?”柳折舟缓缓睁开双眼,他的手指紧紧攥着床沿,骨节泛出清透的白色。

原湘湘一边收拾着一边道:“嗯,但我也不知道那葫芦里装的什么药。他们给他也喝了,但他没吐。”

柳折舟轻轻扶着额头,而后偏过脑袋,顺着原湘湘声音的方向看过去。他道:“这地方有点问题。”

他转过来的时候,日光映射着他的面部,那一瞬间,原湘湘不禁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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