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明玉堂……不是一座酒楼。”

枕流把泛黄的卷宗放在了石桌上,小心翼翼地绕过了团成一团的白仙,推到了晓山青面前。

晓山青:“……我当然知道它不是一座酒楼。我又不瞎,看不见它门口的那幅字。”

天下明玉堂正门口正挂着的诗,正是韦大家的“菩萨蛮”。斗大的字,一共四句,句句不提风流,句句都是风流。

——如今却忆江南乐,当时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翠屏金屈曲,醉入花丛宿。此度见花枝,白头誓不归。

她就是没看见这诗,也能看见那满楼的红袖。穿着轻薄衣衫的姑娘们靠在窗口……嗯,看得人面红耳赤,怪不好意思的。

枕流沉默了片刻,补充道:“也不是一个单纯的……男人喝花酒的地方。”

晓山青“嗯”了一声,眼皮撩都没撩一下:“你的意思是这长安城里最大的风流窟其实不是一个单纯的烟花之地?”

枕流一下子没了声音。

晓山青打开了手上卷轴,一点点看了下去。

卷轴不长,上面的字却是密密麻麻的。她花了足足一刻的时间才看完。

如枕流所说,天下明玉堂确实不是一个简单的寻欢作乐的地方。

它只接待两种客人。一是王孙公子,富贵闲人,长安城里九成九的膏粱子弟,二是堂主亲自邀请的贵客。初来长安的生面孔想要踏进天下明玉堂的门槛只有两个法子,找到熟客作保引荐,或是拿到而黑市里明玉堂堂主亲手所制的邀帖。如今长安黑市里这薄薄一纸信笺已传出了千金之价,却仍是一笺难求。

显然,天下明玉堂跟第一种客人与第一种客人做的不是同一种生意。

晓山青忍不住挑了一挑眉,问出了第一个问题:“天下明玉堂背后的主人是谁?”

总不能真的是这个被摆在明面上的堂主吧?

枕流答道:“明玉堂老堂主已去云游,新堂主……暂且还没有在人前露过面。但此楼二十年前在长安扎根时,洪统领就带人去查过,其背后确系一支江湖势力,与朝堂并无牵连,且刚开始做的是做些消息往来的买卖,后来……渐渐也有些别的生意,帮人处理一些阴私秘辛。”

晓山青挑眉:“江湖势力?你的意思是,圣人允许他的卧榻之侧有一块‘以武犯禁’的地方?”

“它每年上交七成充入国库。”

晓山青:“……”

晓山青:“哦。”

那没事了,七成银子呢。

但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疑惑道:“……就算这样,国库还缺银子?”

“缺。”枕流答道。

“往年也这样,契丹不能不打,一旦叫他们的人多起来了,以后更不好办。”

“但今年……”他忽然变得有些为难,像是在犹豫要不要把这事情告诉晓山青。

晓山青翻着卷宗,没等到他的下半句话,有点奇怪地看向他。

“今年……留在平州的人送出来消息说军饷的去向有问题,长公主已经开始查往年的账了。”

晓山青若有所思:“若真有问题呢?”

“那就继续查。”枕流言简意赅道,“事关平州,不容出一点差错。”

晓山青看着他,突兀地问道:“……我听齐云姑姑说,你和漱石都是平州军属之后?”

枕流明显滞了滞,才低声回答:“是。暗卫院的人都是洪统领从战场上捡来的,我与漱石都是……孤儿。”

“这样。”晓山青手上的纸页发出了轻微的沙沙声:“若是平州无人,要你去平州打契丹,你去不去?”

“去。”枕流毫不犹豫地答道。

“若是此去是一去不返,有去无回?”

“……那便有去无回。”枕流垂眸静静答道。

“硬骨头。”晓山青轻轻地摇了摇头:“可惜……如今高居庙堂者竟有半数人没有你这块骨头,不知道契丹使者正式到达长安后又想与我们谈些什么东西。”

或许在他们眼里这样断断续续的十几年实在是太久、太久了。又或许……其中另有她不知道的东西?

想着想着,她又皱起了眉头:“话又说回来,天下明玉堂这样的地方,我还是想进去看看。”

她忽地灵光一闪:“你觉得陆开仪会去吗?”

“小陆大人是去过。”枕流如实禀报。

“嗯?”这倒是在她意料之外了。

“带着圣人的亲印,去里面抓人问罪。”枕流道,“小陆大人是清正之人,长公主对他的评价很高。”

“哦。”晓山青撇了撇嘴,“那崔二呢?”

“崔二公子……时有应酬,但他算得上洁身自好,未曾留下过过夜。”

“若是真的洁身自好,那应该如同陆开仪一般。”晓山青觉得有点无趣,但她忽然又想起了一个人来,试探着问道:“那……太子?”

“郡主,”枕流的声音带上了一点淡淡的无奈,“打探储君行程是要杀头的大罪。”

“是吗?”晓山青不以为然,托着腮看他,“你们没打探吗?我以为你们连宫里……”都插了暗线呢。

她没说完这句话。因为她看到枕流微微上前了一步,好像想上来捂住她的嘴。

“郡主……”

“他去过?”

枕流叹气。

“明面上,太子与天下明玉堂唯一的联系是太子殿下的人曾在地下暗市高价拍得过一份天下明玉堂的邀帖……正是陆府陆姑娘的及笄那年。”

晓山青:“……”

她缓慢地眨眨眼睛,不确定自己听到了什么,“及笄礼?”

“对。”枕流点头。

晓山青:“……”

难怪你俩在我梦里是主角呢?难怪谢歧那狗东西都只能给你俩做配呢?

她拍了拍自己的脑门,深深地吸气、呼气,吸气、呼气:“算了,算了,算了……我还是想去天下明玉堂看看,你们应当有门路吧?”

“我等进不去。”

枕流看着她,也跟着叹了一口气,“郡主应当在卷宗上看到了,天下明玉堂一共七层。混进下四层容易,但若是无那一张信笺,我等便是混进了天下明玉堂,也进不去上三层。若是硬闯,实在是得不偿失。”

“但郡主只是想去下四层看看,还用不上我们这些人,崔五公子就已算得上天下明玉堂的熟客。”

晓山青:“……好。”

她低头翻了翻卷宗,叹道:“我再看看,你早些回去述职吧。”

有风穿过院外的竹林,引得一片簌簌轻响。白仙在桌上慵懒地翻了一个身。

她又忽然叫了他的名字:“枕流。”

“属下在。”枕流淡淡应道。

“如果……我不主动找洪统领要卷宗,你会告诉我这些东西吗?”

她一手撑着脸颊,一手翻着卷宗,垂眼问道。

“不会。”枕流答道,“只要郡主不问,天下明玉堂就永远都只是一座酒楼。”

同样,昌平郡主将永远是一个被蒙住眼睛的尊贵郡主,与梦里那个陆瑶光并没有什么分别。平州的战事与她无关,太子党争之事与她无关。长安富庶又宁静,就算是再冷的冬天,寒风也吹不进她烧足了银丝碳的屋子。

她将会是一只被笼子精心保护起来的金丝雀,可惜走进笼子的是她自己,关上笼门的也不是别人——还是她自己。

“我明白了。”晓山青点头。

原来这是第三个长安。

她已在长安呆了小半年。无数次地,她顺着那些草蛇灰线、那些蛛丝马迹摸索它的样子,如今它终于肯向她揭开一角面纱,让她窥见一点它的真容。

*

“在看什么?”

一阵风扑过来,晓山青只觉得整个人一轻,有人把她从背后整个抱了起来。

“你干什么。”晓山青有点无语地收回了袖子里滑出来的银匕首,仰头看向谢歧。

院子的墙上、树上、屋顶上跳出了好几个暗卫,冲的最快的漱石已经拔刀了,还好正面面对谢歧的枕流抢先拦住了他。

谢歧显然是从哪里一路跑过来的,说话间还带着一点轻微的喘息。发梢还滴着水,应该是刚刚匆忙冲洗过,但奔跑过后皮肤表面的热力反而将一种她绝不会认错的气味蒸腾了出来。

是一丝若有若无的血气。

但是……明明他的伤已经好全了。晓山青想。

“你……杀人了?”

“杀了一个不长眼的。”谢歧很快乐地说,“他站在路中央大声嚷嚷,又胡说八道了一路,说前几日看到昌平郡主与崔府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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