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娘说这话时,黛黎和谛听在大厅对弈。

“检查过往船只?”谛听扬眉。

绣娘颔首“很可能是武安侯的人。”

他们是溯水行船加上这艘楼船共二层,所载之人光是黛黎见过的就有不下十个,再加上先前储备的物资不少因此行船速度真算不上快。

沿岸快马加鞭确实能先一步抵达上游。

谛听沉思片刻随即对一案之隔的黛黎笑道,“还请夫人回房小睡一觉。”

黛黎眼皮一跳。

不止是回房,且还是回房小睡。

这是想打晕她还是想继续给她吃那种昏昏沉沉的药?

“你担心我想回武安侯身边?”黛黎从座上起身,她那身烟紫色的衣裙已换了今日着一袭璧山的翠绿。

绿色显白,在光线亮堂的厅堂里她白得发光黛黎居高临下地看着谛听。她本就艳到极点,此时垂眸看人,多了些往日不曾有的攻击性“大可不必如此武安侯于我而言只是一块浮木若是有旁的良木,我为何不能舍了他?”

谛听正要说话,却听她还有后半句:

“当然我知晓你们定然不放心这回我可以配合你们也是我的诚意下回就罢了。”

黛黎直视他的眼:“不远处有船只拦截检查,我若是有心回到他身边刚刚完全可以突然冲出去再翻栏跳江。你们如若捞我动静不小定会被注意到;不捞我会凫水的我能自己游过去找他们。”

谛听稍愣没想到黛黎连跳江都说出来了。

不过此话倒也不假。

“好。”他眉眼温润地笑道。

黛黎转身回房。

在无人看见的地方黛黎缓缓呼出一口气。

她是会游泳但就勉强会个狗扒式别说在江里当浪里白条就算在静水的游泳池里待个几分钟都得抱个游泳圈。

跳江?开什么玩笑她又不是不要命了州州还等着她回去呢。

黛黎跟着绣娘来到另一个房间。

在黛黎的注视下绣娘双手扣住床榻边缘一个用力竟是将整面榻板呈九十度掀起。

榻板之下呈现出另一个铺着被褥的空间。空间不算大仅够一人躺着。

朝外的那面木板的首端和尾端皆雕有一层又一层的镂空格子纹格纹彼此交错

绣娘掏出个带莲纹的小瓶子从中倒出一枚黑药丸给黛黎。

“夫人请。”

黛黎接过药丸却没立马吃“这一颗能睡多久?”

绣娘:“半日六个时辰。”

黛黎先坐入榻板内里而后当着她的面吃下药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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咽,黛黎嗓子眼细,还卡了下。一股奇怪的苦味在她口腔里蔓开,苦得黛黎直皱眉头。

这药丸吃下去以后,半分钟不到就见效了。在昏昏沉沉中,黛黎听到了榻板被翻下来的声音。

在意识飘散的最后一瞬,黛黎心想这药丸见效真快,比**还好使,要搁现代去,分分钟能卖断货。

绣娘仔细整理了床铺,又从旁边衣匣里拿出枕头和被子,将它们放于榻上,又将被子揉乱少许,营造出这张榻不久前有人睡过的幻像。她还将匣里的襦裙拿出,随手挂在旁边的衣架上。

做完这一切,绣娘才阖上房门离开。

那边,两艘楼船已一左一右将谛听的船只夹于中间。

夹板上有人喊话:“近日水匪横行,伪装成过往商船危害百姓,现官寺拦船搜检,还望配合。

只是通知,并非要对方回答。

象征性说了句后,几个带绳索的铁钩从对面甩过来,精准勾住木拦边,稍稍固定好后,一条长木板“啪地从上放下,形成一条小木桥。

木板长约一丈半,两边都无护栏,对面的人却艺高人胆大,脚一踩就过来了。

左右两侧同时放木桥,人也同步过来。

两侧各八人,登船合计十六人。

“这艘船的东家何在?百夫长**扬声道。

谛听在此时从主厅里出来,“津水上有水匪一事我并未听闻,不过官寺查船定有道理,不知足下想我如何配合?

**见来人二十出头,瞧着是刚及冠的年纪,衣着中等偏上,言行颇为莽撞,多半是某家公子出门游历。

**:“你报上家门来。

谛听:“我祖籍徐州东海,乃东海县县丞之五子,孔立身。半年前从徐州出发四处游历,去过青州、兖州,正准备去司州看看,途径……

“得了。**打断他的长篇大论,“你们船上有多少人?

谛听:“二十。

“你这艘船只,在九戒津靠过岸否?**口中的“九戒津,正是白日城北边那个斜坡渡口。

谛听没有迟疑的点头,“自然去过。出门在外游历,哪个渡口都会停一停。足下,这九戒津有何不妥吗?

“拿你们的传出来。**说这话的同时,手一挥,一众侍卫立马四散。

这艘楼船有两层,半旧不新。相对于临江、且通透性没那么好的一层,二层视野更开阔。因此这类楼船多是主居于高层,而奴仆住在底层。

很快,一叠传拿过来了。

**挨个翻看,这行人来自徐州,传上的都是徐州的信息,大部分是东海县,有少部分是东海县旁的郡县。

“足下,虽然我不知我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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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和水匪扯上关系,但我绝对是个良民。这里还有一封带有家父和他上峰官印的书信,足下请过目。”谛听拿出一封信件。

**接过翻看。

大概是为了让自己儿子在外游历遇到的麻烦能少些,这封书信写得很恳切,后面盖了不少红印。

县令和县丞的官印与私印都有,且纸张并非新的,折痕颇深,应该是打开过许多回。

**仔细看了看,确认是真迹,但他没有立马叫停搜查。

有几个侍卫上了二层,逐间厢房检查。房中人员已闻风出去了,如今房内一眼可见的皆无人,目测能藏人的衣匣通通被打开。

一间又一间房查过,并无发现。

遂撤离。

他们对**摇头。

**将信件丢回给谛听:“收队。”

收队的速度和来时一样利落,不过是转眼之间,船上的来客已离开。

谛听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勾了勾嘴角。

不会有任何问题。

因为信件是真的,官印也是,甚至每张传的信息都并非伪造,是真能寻出那么一个人。

……

隔壁楼船。

收队以后,其中一个卫兵喃道:“方才那艘船有几个房间的味道很好闻,不知是熏了什么香。”

身旁人听了笑道,“世人好香,他们那等公子哥最讲究不过,估计是高级货吧。”

“也是。”

这个小插曲仅在两人间,转眼就被他们抛于脑后。

白日城。

“君侯,果然不出您所料,小郎君趁夜出府了。”胡豹禀报道。

距黛夫人失踪已有三日了。

以白日城为中心,君侯四处发散人去寻,南边的露川郡、东边的七江郡、西边的落星县和北边的津水,一处都未落下。

这几日拦下的车驾成百上千,截停搜查的船只不计其数。几座城池的所有城门都严设了关卡,严查所有进出车驾。

甚至事情发展到后面,得知消息的南宫青州也兴致勃勃的参与到寻人中。

可以说此番寻人,青州和北地一同发力。两方合力,按理说别说一个会说话的大活人了,就算是一只小小的狸奴都能被淘出来。

但偏偏没有。

黛夫人依旧不见踪影,好像自她在“金逢玉”消失那刻,她就从人间蒸发了。

君侯的脸色一日比一日难看,气压一日比一日沉。府中众人比平时小心万倍,生怕在这个节骨眼不慎捋了虎须。

偏生这边君侯不虞,那边被看管起来的小祖宗半点不消停,日日和看管他的人斗智斗勇,院子都被他拆了几个来回,房顶险些都被他掀了。

昨日君侯下令,看管不必如先前严实,留几分可逃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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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当夜小郎君就溜了。

秦邵宗坐于长案后,面沉如水,“那小子夜里溜走,必定等到白日再出城。四个城门和九戒津等地务必安插好哨兵,我要知晓他往何处去。

那小子背后有人。

起初他觉得夫人是被青莲教所劫,但后来他觉得,或许还可以添一个嫌疑方。

比如,那小子背后的势力。

因为得知夫人失踪以后,他表现得颇为不寻常,一而再、再而三的要离开,坚决、也利落,怎么看都像已有目标。

对方不肯和他吐露实况,他唯有放他回去,再在暗地里跟着这只狼崽。

黛黎仍在船上。

在行船的第七日,这艘船只靠岸了,但并非抵达目的地,只是派人下去采购物资。

待整装完,船只继续启程。

又一连走过了五天,也就是黛黎登船的十二日,船只终于靠岸了。而黛黎也从兖青二州的边界白日城,跨过了司兖边界,来到了司州甜水郡外的渡口。

“夫人,我们下船吧。绣娘拿过一顶帷帽给黛黎戴上。

待从房中走出,黛黎看到了谛听。这第一眼,她以为自己看错了人。

衣裳风格变了,不再飘飘欲仙,他头戴紫金朝阳冠,身着宝蓝色葫芦暗纹曲裾长袍,一副风流倜傥的富家公子哥做派。

而那张脸,也不是黛黎熟悉的脸。

猛地一看判若两人,不过仔细观察他的五官,能发现只是改动了少许。差之毫厘,缪以千里,如今他给人的感觉全然不同。

一个是神棍,另一个是富家少爷。

“夫人不认得我了?

黛黎定定地看着他的脸,不知怎的竟是激起一缕怪异思绪,只是不待她抓住,面前人又说:

“夫人多看几眼就习惯了。如今世道渐乱,行走在外,有备无患。

黛黎回神,“你这话说的,怎的好似在外头得罪了许多人。

谛听做了个请的手势,“这世上有人奉我们为神明,敬之爱之;自然也有人厌我们如恶鬼,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小心驶得万年船,唯有好好活着,才能完成无生老母交付予我们的使命,将万民苍生救离水火中。

黛黎走在他前面下了船,没让对方看到她此时脸上的表情。

“行走在外,委屈夫人暂且当我家姐。你姓何,单字一个‘花’。你丧夫不久,膝下无子,遂回娘家投靠胞弟。谛听说。

这话方落,他前面的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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