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堪称仁慈,石韫玉却高兴不起来,甚至觉得害怕。

她觉得顾澜亭指不定会怎么坑她。

心中警铃大作,面上不敢表露异常,只做出感激涕零的模样,垂眼谢恩:“奴婢谢爷恩典,定当尽心竭力,不负爷所托。”

顾澜亭满意松开手,退开两步,“行了,退下吧。”

迫人的气息远离,石韫玉悄悄松了口气,福身一礼退了出去。

*

没过两日,顾澜亭在接风宴上“冲冠一怒为红颜”,挥剑斩断扬州富商右手的消息,迅速传向京师,弹劾他身为按察使却知法犯法、行事暴虐的奏章,如雪片般飞向御案。

然而令人出乎意料,陛下的处置颇有雷声大雨点小的意味。

顾澜亭被下旨申饬,罚俸一年,官阶由正三品按察使贬为从四品的扬州府理刑同知,原本由他主理的案子,移交给新派来的钦差,都察院右佥都御史裴珩。

他仅负从旁协助之责,并且待案件了结回京后,要根据协查之功过,另行量罪处置。

这看似降职罚俸、分权夺差的处罚,落在明眼人眼中,却别有深意。

理刑同知虽品级不高,却是知府衙门中掌刑名,勘讼狱的实权职位,正卡在“毒师案”查缉审讯的关窍之上。

而那位新来的钦差裴珩,年近不惑,面容清癯,不苟言笑,与顾澜亭这位因风流韵事和暴戾行径贬职的前任主官,在公开场合一照面,便有水火不容的架势。

在扬州官员为裴珩接风的宴席上,两人言语间便机锋不断。裴珩语带讥讽,暗指顾澜亭年少轻狂,恃宠而骄,以致贻误公务。顾澜亭则反唇相讥,暗示裴珩老成有余,锐气不足,恐难当此重任。

场面一度剑拔弩张,让在场的扬州官员们心下各自盘算,都道这两人之间势同水火,再加上顾澜亭早递了“投名状”,定会暗中阻挠裴珩查案。接下来怕是有好戏看了。

实际上裴珩与顾澜亭虽年纪相差十五岁,却是难得的忘年交。

裴珩乃是顾澜亭座师的得意门生,两人私下里常有书信往来,于政见多有相合之处。

此番一个明降暗主,退居二线暗中调查,一个明升暗辅,执掌钦差关防,正是二人早早布局好的一步棋,目的便是麻痹隐藏在扬州关系盘根错节的官僚商贾,让他们误以为朝廷派系倾轧,主事官员更迭,有机可乘,从而放松警惕,露出马脚。

接下来的半个月,顾澜亭摆出了一副寄情声色的模样。

他每日带着石韫玉,流连于各色宴会之间。

盐商画舫,他与她凭栏听曲,笑看烟波。官员别业中,他品评古董字画,与她调笑饮酒。富户的园林里,他搂着她观舞听琴,醉卧花丛,一副彻头彻尾耽于享乐的纨绔姿态。有时候还会给查案的裴珩使绊子。

石韫玉也谨记自己的角色,将恃宠而骄的美人扮演得淋漓尽致。

她骄纵飞扬,今天要那个首饰,明天要吃这个,铺张浪费,生活奢靡,坐实了红颜祸水的名头。如此半个多月下来,扬州官僚对顾澜亭慢慢放下戒心。

石韫玉也通过这段时日顾澜亭收下的请柬和礼物,以及席间与各色人的闲谈,慢慢从细枝末节琢磨出了这桩案子到底牵扯了什么。

表面上是个灭门案,实际上大抵是和朝廷某高官有关的贪墨和党争。

顾澜亭真正要做的,恐怕是收集证据,通过扬州这些贪官拔出萝卜带出泥,扯出上头那位幕后黑手。

她一想到自己被迫掺合进这种政/斗,就感觉后脖子发凉。

*

暮春将尽,初夏未至,扬州城内外一片葱茏翠色。

盐运使司运同李嵩在位于城西的别业萃芳园大摆赏花宴,遍请扬州名流。

此时园内芍药牡丹正值盛期,蔷薇满架,紫藤垂瀑,香气馥郁,步步美景。

顾澜亭和裴珩自然都在受邀之列。

赴宴前夜,月明星稀。

顾澜亭将石韫玉唤至书房。

屋内只点了一盏琉璃灯,晕黄的光笼在书案周围,顾澜亭身着墨色暗纹直裰,眉眼温雅。

他闲适地靠在檀木圈椅中,指尖夹着一张的萃芳园简图,递向石韫玉。

“明日李嵩设宴,你随我去。席间找机会脱离众人视线,潜入他的外书房。”

“书架第三排靠右的紫檀木匣子里,有一本封皮陈旧的账册,你想办法带出来。得手后不必回席,直接到园子西侧那个供仆役出入的角门附近等我,自有人接应。”

石韫玉心口一跳,抬眸看向顾澜亭。

灯火在他含笑的桃花眼里跳跃,温柔多情。

她不动声色垂眼,心里把顾澜亭这狗官骂了一万遍。

让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去偷盐运使司运同的书房账册?这哪里是任务,分明是让她去当活靶子,事若不成,她便是现成的替罪羊。事若成,焉知他会不会卸磨杀驴。

怎么看,这都是九死一生的局。

她面上竭力维持平静,不敢泄露半分惊惧,只敛目垂容,伸出发凉的手接过了图纸。

就着昏黄跳动的灯火,她强迫自己集中精神,目光飞快扫过图纸上的亭台楼阁,小径回廊,尤其是书房附近的路,牢牢记在心里。

不过片刻,她已将图纸内容牢记于心。

她将纸轻轻放回到书案上,迎上顾澜亭审视的目光,郑重点头:“奴婢都记下了。”

顾澜亭见她如此迅速,颇有些意外,眉梢微挑,语带探究:“哦?这么快就都记清楚了。”

顿了顿,他似笑非笑:“你识字?”

石韫玉暗道糟糕,她一直装大字不识,方才光顾着记东西,一时忘了这茬。

她强忍着没躲避他怀疑的眼神,坦荡荡回视:“奴婢不认字,但自幼对方向地形敏感,故而记得快。”

顾澜亭望着她清凌凌的眼睛,心说还真是个会演戏的小骗子。

他轻笑一声,眉眼舒展开:“原来如此。你且放心去做,就算不得手,我也不会怪罪你。”

他这话说得冠冕堂皇,石韫玉心中雪亮。自己此行很大程度上是为了吸引目光,为他真正派去取真东西的人打掩护。

她是一枚诱饵,一枚随时能牺牲的棋子。

思及此,她恨得牙痒痒。

迎着青年含笑的眸子,她弯起唇角,莞尔道:“爷放心,奴婢明白。若是奴婢不慎失手,被人察觉,定会寻机自戕,绝不敢连累爷的计划分毫。”

昏黄的灯火下,她一双美眸波光流转,看似柔弱,却又坚韧坦荡。

顾澜亭显然没料到她会说出这番话,愣了一瞬,旋即唇角微扬,狎昵安抚:“好凝雪,说什么傻话。爷可舍不得你死。放心,即便事情不顺,我也自有安排,断不会让你丢了性命。”

石韫玉心下冷笑,面上露出感动之色,盈盈一拜:“谢爷厚爱,奴婢定当竭尽全力,不负爷所托。”

顾澜亭不再多言,漫不经心拿起手边的湘妃竹折扇把玩着,摆了摆手:“回去好生歇着吧,明日还要赴宴。钱妈妈已将你明日要穿的衣裙首饰送过去了,瞧瞧可还喜欢。”

石韫玉恭敬称是,轻步退出书房。

暮春夜风温暖潮湿,她站在长长的廊庑下,才发觉掌心早已沁出一层黏腻的冷汗。

她皱眉将手心在柔软的裙上蹭了蹭,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顾澜亭让她去做这送死的诱饵,她无法拒绝,也没有能力反抗。

可若真依计而行,无论成败,她活下来的机会都微乎其微。这分明是一个看似有路,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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