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程看着傅九莲,点点头:“好。”
扫了眼身后,他极其缓慢地眨了下眼,给大家介绍:“我家老二,厉宗南,你们应该认识。”
明亮灯光中,一个穿着浅蓝色衬衫的男人从厉程身旁站出来,对傅庚申伸手,银色腕表微微晃动,表盘折射出湛蓝震颤的光。
傅庚申身体微僵,也伸了过去。
一道低沉的声音想起:“这几年还好吗,傅师傅?”
傅庚申简短回:“还可以。”
两只手晃了下松开,这影像猝不及防。其他人继续握手寒暄,看着都很熟悉,语声亲切。
傅九莲不动声色,母亲早就显出异常来,傅九莲能感受到她的飘忽视线,眼神游移不定........
厉程笑着说:“看着你们都是团圆的一家人,我跟着高兴。”他细长的眼睛展现出豪迈:“来,倒酒,咱们举一杯。”
方家两兄弟一左一右,给大家斟满。
厉父拿眼扫一圈,还挺绅士:“女士不强求,饮料就行。”
傅九莲微垂下眼眸,手举着高脚杯,猩红酒液映着灯光,微微一动,泛出冷冷波光。
姜震和傅九莲一样保持着礼节,厉父简单几句后,大家纷纷举杯。
酒入喉腔的那一刹,丝丝滑滑,饱满醇厚,是好酒!
厉父又开始问一些人家里孩子们的事,单独喝酒,轮到傅家,傅庚申开口:“孩子们都挺好。”他着重说:“莲花孩子快七岁了。”
问完一圈,厉父笑着颔首:“诸位也都后继有人了,今天日子不错,希望你们都好。”厉父勉励几句又突然看向傅九莲:“想起一件事,莲花和老二渊源不浅,当初皇市的事也是他出手处理的。一晃眼,你们都大了,老二活的一般,能看出你就过的挺好,他不如你。”
傅九莲眼睛微眨一下,嘴角勾起抹很自然的弧度:“都会好的,每个人都会幸福。”她直视着厉程,眼睛里没有丝毫躲闪,笑容重新变得明媚:“当然,这是我的期盼,厉伯伯见多识广,自然也明白这是我对您和您家人的祝福,代我向孙阿姨问好。”她举杯,轻声说:“这杯酒,敬您对我们的关怀和爱子之心。”一饮而尽。
厉程扯动了嘴角,露出了一个微笑,也喝掉了杯中的酒。他什么都没再说,只是看了傅九莲一眼。
场面话而已,傅九莲很在行。
没一会儿,他喝了一圈后,去了下一桌,那边是方家女眷,显然是去慰问和祝福。
傅九莲安静地坐在姜震身边。觥筹交错间,长辈们说曾经的生活,谁当初能做多少俯卧撑,谁的格斗术最好,谁的木仓法最准,谁满身膘半年甩了四十斤,挑着他们仅能说的,无非是活跃气氛。也是他们与过往峥嵘岁月最活泼的对话,是穿越了几十载光阴后,仍向那个集体致以敬意。
方家二子,在方伯伯和老大方万良陪厉父走之后,有义务起杯,他先敬老一辈,然后又倒酒:“你们好,我叫方万山,因为我儿子,咱们聚到一起,我不大会讲话,就觉得亲近,兄弟姐妹,以后常来常往,我先干为敬。”
方万山?这个名字和一张借书证被困在傅九莲一个由回忆构成的、寂静而隐秘的角落里,她有瞬间的失神。
方万山和人碰杯时,傅九莲听到一句:
“我比你们大,你们可以叫我二哥......”声音低沉。
方万山从善如流,笑着叫了声:“哥。”
厉宗南提醒他:“二哥。”声音降了半个调。
一时间大家都笑了。方万山笑嘻嘻赶紧重来,痛快喊:“二哥!”
等方万山举杯到他们这里,姜震常年和人应酬,很懂酒桌文化,今天显得尤为诚恳:“兄弟,以后常聚,有傅九莲的地方就有我。”
傅九莲端起酒杯:“恭喜你们喜得贵子,太为你们高兴了,嫂子一定很辛苦,刚刚没看到,请代我问候她。”
方万山笑呵呵地思回视:“早听说过你这位妹妹,以后,你和妹夫,咱们常走动。”
“一定。”傅九莲双手端杯微微倾身,点了下玻璃桌,唇边含笑:“感谢今日款待,它日来我家,我负责给你们备菜。”
傅九莲喝了酒,另外俩年轻兄弟也陆续加入其中,纷纷举杯喝光。
落座后没片刻,傅九莲就听见有人站起来,缓缓说: “傅师傅,我敬您一杯,我干了您随意。”
傅九莲眼睫定在菜肴上,一眨没眨。
“好。”父亲仅一个字,端起手边的杯子,一口闷了。她目光微微一动,就见到父亲的嘴角抿成一条直线,下颚骨咬紧了突出一块,像是在对抗酒的辛辣。
有人说:“宗南,好久不见,干了。”
他说:“好久不见。”
有人说:“当初老傅常夸你jun事素质没的说,学什么都快,我还羡慕他能天天教你,那时候你十一二岁岁,一晃眼都这这么多年了,来!喝酒。”
他说:“好。”
有人说:“我还记得你小时候拿S--Z的烟给我,一天一盒,哈哈,那是我抽过最顺口的烟......”
他说:“谢叔,您现在要少抽点,大军很担心你身体。”
有人说:“宗南,我老娘还在时经常夸你是个好孩子,外冷心热,见她脚伤了,一直给背到医院.........”
他说:“应该的。”
又敬一圈,再次到姜震、傅九莲二人。
厉宗南的酒杯在桌面上轻磕一下端起来。
姜震看向他,微微一笑,姿态随意地举杯:“你好,听杜洋提起过你,今日有幸相见。”
厉宗南静静地看向他们,细长的眼睛如深沉的海,风平浪静,看不出丝毫情绪,声音缓慢:“他记得我?”
傅九莲面色平静地听着。
“感谢你替傅九莲做的那些事。”姜震声音听不出情绪,说的不紧不慢。
厉宗南笑了下,仰头直接喝了 。
姜震也喝了,慢条斯理。
厉宗南看向傅九莲,眼神清正,做出了个极其轻微的、点头的动作:“小九....好久不见。”
傅九莲神色依旧平静。只有她自己知道,那平静之下,有一闪而过的心脏紧缩,胸口迅速闪过尖锐、怆然,以及一丝清晰的、被回忆刺伤的痛意。
她杯子碰了桌面,一抬杯:“好久不见。”
他们隔着桌子,举杯,各自饮下。
旁边有道专注的目光笼罩在她脸上,一只手搂住了她的腰,傅九莲喝完后坐下,迎着姜震的注视,轻轻抬了下巴,用眼神询问:怎么了?
他笑了下,收回视线,手微微用力扣她腰身一下又松开。
有阿姨和母亲夸着什么,母亲侧过脸,看向女儿的眼神不再是单纯的骄傲欣慰,而是一种无处安放的恍惚,深怕触碰到什么敏感话题的心神不定。
母亲永远学不来喜怒不形于色。
傅九莲看过一本心理学书,上面有句话很有道理,最泄露秘密的就是那些不受控制的小动作。她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母亲为何如此惶惶不安?明明没什么,也被这样那样的举动给弄成有什么,浅显心思怕是姜震只要扫一眼就能看出来。
傅九莲沉默地注视着母亲,沉默仿佛有无形的压力,片刻后母亲收回了眼神,低头端手边的水杯,杯沿碰到嘴唇时,才发觉里面根本没有水,尴尬的假装在那喝着。
傅九莲抬起手将一缕鬓发别到耳后。若无其事地抬头,无意间对上一道沉静幽深目光,匆匆一碰,在那幽深里碰撞出她的淡漠,那淡漠像是在为一场无人知晓的葬礼敲着丧钟,那是别人不知道也看不懂的无字墓碑。
一秒而已,傅九莲就移开,眼睛微眨,就像眨掉一粒尘埃,她拿起筷子夹菜,一天下来,她是真饿了,而这里的饭菜看着高档,入口没有烟火气。
众人低声细语互动着,姜震用公筷给她夹了一些她爱吃的菜,傅九莲没浪费,慢慢吃着。
他俩互相看了下,傅九莲眼角微弯。
姜震偏过头,以手轻遮,贴她耳廓轻声问:“平时挺会说的,刚刚怎么就一句话?”
傅九莲歪头,看着他:“你想说什么?”
姜震与她相视一眼,定格两秒,他笑了下:“没什么。”
他又抬头看向对面,有人给厉宗南倒酒,对方喝的干脆利落。
开启轮番喝酒模式,相互敬。父亲傅庚申与人交谈着,看不出任何异样来。
傅九莲见芹菜露出点毛筋,应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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