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话长。”庄吏回应道,“前日里正、乡老、社宰等人听闻公子在别业暂居,便恳请公子寻一个清净居室为这些乡野孩童开蒙之用。我家公子干练明决,旋即寻得此处课轩,又延请夫子。已经授课几日了。今日公子为国夫人追荐冥福,唯恐法堂中器用或有未周,特来一观——烦请少府史回到河南县衙,代我等向于主簿致意……”

“这是自然!于主簿也常常向我们提起孩提时代多有乡邻帮衬。”在孩子们肆无忌惮地喧嚷声中,又一个陀螺滚落到胥吏脚边。一群孩子蜂拥而上争抢。

胥吏向后退了一步,拱手笑道:“公子也是性情中人,某敬佩不已。我等公务在身,便不再叨扰。告辞!”

胥吏与李世民、庄吏、沙弥等相互致意之后便赶往下一处乡民聚集之处张贴布告。

长孙敏行招呼顽皮的孩童们归位收拾法堂,有几个幼童的母亲恰好方才与长孙青璟聊过新式纹样与织机,正等着男人们签好新一年的田契后回去翻耕麻树地散种。她们对孩子开蒙一事觉得新奇,也特意向法堂中张望了好几回。

此时正式散课,母亲们也顺便帮忙一道整理法堂。长孙青璟摸了摸胡袋上依旧按紧的步摇扣,挎着它来到中庭。

“这次是户曹参军和胥吏来探探风。”李世民轻声问道,“你还记得当今微行到唐国府时所说的那些庙算之谋吗?”

“记得,运河、毗陵宫、太行道、突厥、高句丽……”长孙青璟面无表情地报出一长串令人熟悉又恐惧的幽灵般的名号。

“嚯!你的记性这么好!”李世民目送胥吏与差役们远去,耸肩笑道。

“估计下次兵曹胥吏过来就直接抓人了。”长孙青璟叹息道。

“你一定能护这些田舍郎一家周全的,不会让夫妻父子分离,是吧?”长孙青璟指着在法堂后、观音殿内探头向中庭张望的田父们。

“我自有办法,不会有事。暂时也不需要求助父亲,就借一下他的名声结交一下河南明府,兵曹们自然绕道而行。”

长孙青璟把玩着鹿皮胡袋上的步摇扣,点头道:“你这人虽然说话做事大开大阖,但是答应别人的事倒真是从不食言。我权且替那些为我纺织的娘子们谢过你的庇护之恩。”

“户曹胥吏走远了。”庄吏见远处的部曲将双手举过头顶,做出事协的展翅手势,松了一口气道。

“办正事。”李世民提醒道。

庄吏闻言向中庭两侧高叫道:“诸位田父,回中庭说话。”

方才第一个跳出来质疑的年轻人快步走上前道:“公子,先生,我们方才虚惊一场,误会猜忌已经全然解开。诸位叔伯商量已毕,就在此时此地签字画指印。叔伯们面皮薄,令我代为致歉。之前的闲言碎语,还望公子不要放在心上。大家订下新契,日中后还需修补水渠,栽种麻树,便不再耽搁了……”

“好,我这就准备笔墨朱砂。田契呢?”

长孙青璟解开胡袋暗纽,取出文书:“原物奉还。你们这些粗枝大叶、不拘小节的郎君可得谢我。”

“当然要重谢,比如我替你买下……”李世民重提旧事,自觉有折辱长孙青璟的嫌疑,便又改口,“记在帐上,改日重谢!”

说罢,他从长孙青璟手中接过叠放整齐的田契,交由庄吏分发。

众人抢夺了一番笔墨朱砂,与庄吏各执一份契约后,便领着妻儿离去了。

李世民陪伴长孙青璟进入观音殿祈福,中庭一下子冷落起来。

落单的郑佛佑先是坐在法堂门槛上等待蝈娘回来,与阿姊告别;后来便忍不住爬上龟纹灵璧石翘首以盼。

百无聊赖的长孙敏行一改法堂内严肃的夫子做派,单手撑着石头顶部,一跃而上,顺势坐在郑佛佑身边。

郑佛佑贴心地向一边挪了挪。家中粗通文字的长辈都告诫他说长孙夫子的师祖是太子的老师,人品贵重,不可亵渎。吓得他拜师和出入学堂之时都不敢直视这个被描述得如天神般的年轻人。如今他与长孙敏行相处多了,便又觉得夫子是这世上最和蔼最博学的人。别的孩童怕夫子,他却一点也不怕。

“佛佑,你现在认得多少字?”长孙敏行问道。

“能写的不多,能认三四百个。”孩子的骄傲溢于言表,令长孙敏行莞尔。

“好,那我随意考考你。夫子我姓什么?”

“长孙。”郑佛佑暗忖,“这算什么考问?”他心道长孙敏行莫不是把他和同室求学的某个连夫子姓氏都念错的蠢货混为一谈了。

他下意识地向长孙敏行眨眨眼,摆出自认为机灵可爱的架势,以期夫子回想起自己是众师兄弟中最聪慧的一个。

长孙敏行精准地收获郑佛佑狡黠的小心思,也歪头问他:“你还记得我教你的切音法吗?”

郑佛佑点点头。

“那好,用你认得的字做上下音,把‘长孙’的‘长’字音切出来!”

郑佛佑会心一笑。觉得这才是与自己才智匹配的问题。他思索片刻,在所记得的为数不多的字中搜检一番,朗声答道:“支掌切。”

童稚的清脆的回答叩问着长孙敏行的记忆——那也是陆法言问过他的问题。

他现在不会总牵挂着陆法言的一言一行,然后不可自制地落泪。

他会在某个午后阳光里,书案上,孩童稚嫩的书声中窥得往昔的吉光片羽,然后洒脱一笑,把这些断简残编连同自己的情志症一同扔在身后。

死过一次的人,就应该照着自己的意愿轰轰烈烈地活下去。

长孙敏行拍拍郑佛佑的小脑袋,从袖囊中取出铜钱大小、玉石般光洁的物事。

“尝尝!”长孙敏行将这方奇异的糖块放在郑佛佑唇边。

郑佛佑接过糖块,啃下“玉石”一角:“好吃,有蜂蜜和酪浆的味道。”

郑佛佑细细咀嚼着咬下的那一角新奇的石蜜糖,并不急于把这块糖果一次吃完,只是朝着长孙敏行羞涩一笑,将剩下的部分小心收进胸口。

长孙青璟走出观音殿,抬头瞥见龟纹石上师徒二人,不禁哑然而笑。

“佛佑,你阿姊去火室为我采摘芍药花了,你可去迎她?”

“娘子,我这就去。”郑佛佑沿着灵璧石自上而下最粗的一条白色纹路滑下,整理好新衣下摆,恭而有节地向长孙青璟行叉手礼。

郑佛佑听蝈娘说长孙娘子在老主母过世后并未嫌弃蝈娘,既没有把她打发去干粗活,也未遣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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