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走后，爷爷压根不管家里的事，更不会管他们两个，饿死了正好顺他的意。只有打骂的时候，爷爷才会正眼看他们。
那几年，无论是做饭还是家务，全都落在老姐一人身上，兼顾学习的同时，还要照顾他，不时忍受来自爷爷的怒骂和挨打。
一开始，老姐并不让他帮忙，肖霄还是跟身后做力所能及的事，简单的打扫，做饭时帮忙淘米洗菜，或是帮忙看火。
肖霄还记得他第一次做饭，是那天老姐学校有什么活动，她赶不及回家，爷爷在外边打牌，回来后要是没饭吃肯定会发火，他不想老姐一回到家就被爷爷怒骂殴打。
平时老姐做饭，他就在一边看，耳濡目染，久而久之多少会一点。
下午爷爷打完牌回到家，瞧见他在灶台边被火呛到咳嗽，走过来看了几眼，发现他是在生火炒菜，大笑着说他有出息了，都会做饭了。没多久，姐姐一路从学校跑回，书包刚放下，额头上还冒着汗，气都没喘匀就过来帮他。
当晚，爷爷吃到第一口菜，脸色一变怒骂了一句，将菜吐在地上，随即将桌子一掀，抄起旁边的棍子揍在他身上，边打边骂他浪费钱。
那时，肖霄还不知道爷爷为什么要打他，他看着那倒在地上的菜，想的是他和老姐一口都还没吃，就这么没了。直到爷爷那充斥着各种污言秽语的怒骂声中夹带着骂他的原因，肖霄才听明白了。
糖比盐贵，肖霄是知道的。
老姐将他护在怀里，哭着求爷爷不要打。当时他有没有哭，肖霄忘记了，只记得老姐的泪水落在他脸上，很烫。
他想把老姐推开，不要被爷爷打，可老姐死死得抱着他，那么紧，他推不开。直到爷爷打顺气了，骂够了，也离了家，老姐才松开手。
老姐摸去眼泪，她没再哭，一边吸着气一边安慰他说没事了，起身拿来扫帚把地面扫干净，不锈钢的碟摔不碎，也还好摔不碎，否则，又是一顿打。做完这一切，老姐盛了两碗饭，到厨房倒了点酱油，两人就这样拌着吃。
后来，肖霄还是会做饭，但再没弄错过。
肖霄看着眼前烧焦的菜，程随安比他当年要好些，没弄错糖和盐，虽然还是没法吃。
第一盘菜不出意外失败了，第二道菜是豆角炒肉，肖霄没动手，把锅洗干净后，将锅铲再次交给程随安。
“再试一遍，慢慢来，不急。”
“如果，再失败了怎么办？”程随安不确定地问，说没有挫败是假的。
即使她一开始就没想过第一次就能成功，然而那倒在垃圾桶里的焦得看不出原来样子的菜，还是让她有些犹豫了。
“没事，失败了，重来就好。”肖霄将火打开，失败了不要紧，再来就是了，能解决的问题，一次不行那就第二次，第三次……直到解决为止，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总归不是生死。
等炒锅里的水都蒸发干了，肖霄拿起油壶往里面倒油:“等水干了再倒水，不然油会溅到身上。”
“好。”程随安点了点头。等油热了，她按照肖霄说的，先把肉倒下去炒，这次她记住了，放调料前会默默看向肖霄。
肖霄有些想笑，哪怕自己明确告知要放多少，程随安还是会在这个量上加上一半，炒好了肉，盛出放好，再把豆角放下去炒，看着程随安笨拙地不停地翻着锅铲。这次肖霄没再出声提醒，有时候过程还是要慢慢经历，只有自己经历过了才会记得。
等程随安好不容易把菜炒好了，肖霄看着那盘卖相不怎么样，估计味道也不会很好的豆角炒肉。
“试试。”肖霄拿过筷子夹起一根豆角，喂给程随安，只有自己试过，才知道后续该怎么改，“你第一次炒的菜。”
“好。”程随安咬住，豆角是软的，没肖霄炒的脆，肉不仅硬，还柴，除开这些，味道是真的不怎么样。她说，“有点咸。”
“下次在这个标准上，再少放一点盐，不用一直加水，也不用担心会着火。”
还以为她尝不出来，程随安的味觉一度让肖霄怀疑过，还好，还是能分辨。
两人在厨房待了一个多小时，此时打开门，才发觉外面下起了暴雨。因为门一直关着，他们并没有听到外头的雨声，肖霄将汤放下，快速走到阳台上将晾晒的衣服收回，转身对上程随安的视线。
身后闪电划破天际，几秒后，惊雷炸响，肖霄注意到程随安的目光落在他身后的暴雨中，随着雷声响起，身体似乎是颤了下。
肖霄：“你怕打雷？”
“不是。”程随安不怕打雷，只是，这样的大雨和雷声会让她想起不好的回忆，她别过眼，将肖霄递给她的衣服接过。
肖霄没再多问，将他自己的衣服放好。他走出房间，程随安正好也从里面走出。
“吃饭吧。”程随安低声跟他说，随即走到饭桌边坐下。
和别人初次学做饭时的欢欣喜悦不同，没有庆祝，没有给自己加油鼓气，下次会做得更好。肖霄也想象不出程随安欢呼雀跃的样子，她一直都是这样淡淡的，连笑都很少。
他能看出来，她提出想学做饭时眼里的期待，或者说，在厨房出来的前一刻，程随安脸上其实隐隐带着开心。她并不擅长将情绪表露，更多时候，她给人的感觉都是偏向冷漠，亦或是没有过多的情感。
但偶尔，她也会露出隐藏的那一面，上次她说想吃甜饭时的笑，她说出想吃肯德基时的纯粹，她刚才做饭时的认真和小心翼翼。她其实不是没有情感，她只是不自觉将其隐藏起来，藏于内心，不会对外人表露。
此刻，不管是期待和开心，显然都已不见。肖霄不会想不到，程随安的情绪变化，和这场大雨有关。
他并没有多问，程随安也不一定会说。
暴雨天并不适合洗澡，然而程随安不愿等雨停，即使做了这么久的饭，她并不热，也没流汗，身上的油烟味淡到几乎闻不到。可她就是觉得不舒服，非常不舒服，连饭都没怎么吃，她迫切的想要去洗澡，洗掉所有。
程随安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今晚会想起院长说过的话，是这场雨？还是这顿饭？还是这二者结合，让她记起那段不好的回忆。
“小七，你太脏了，阿妈不喜欢脏孩子，听话，去外面，让雨将你洗干净。”
而所谓的脏，是六哥将一盘菜倒在她身上，六哥说是她不听话。不是这样的，程随安知道，真正的原因是她没能完成任务，让院长生气了。
那晚也是这样的天气，一道道炽白闪电划破天际，将黑夜亮成白昼，她站在雨中不敢动，哪怕冷到发抖，冷到眼前发黑，她也不敢，只能紧紧拽着衣服忍受雨水浸透全身带来的冰冷。
院长带着大家坐在门口看，等她淋够了雨，全身早已湿透不堪，才交给她一把雨伞，让她撑伞站在雨中。
她天真的以为院长是原谅了自己，虽然没让她回去，但给了她伞，让她不再遭受雨淋。可当她抬起头，看到的是院长嘴边的笑，站在旁边的阿姨满脸着急和担忧，她才明白过来。
那晚，院长是想看她被雷劈死。
她命大，没死。
那么多道雷电，没有一道落在她身上。
“你慢慢吃，我先去洗澡了。”程随安放下筷子，起身回了房间，很快，拿了衣服出来进去浴室。
肖霄不作声，程随安的状态不太对。他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但和这场雨脱不了关系。他起身将没吃完的菜都放进了冰箱，收起碗筷拿到厨房洗干净放好，刚走出，正好看到程随安洗完澡出来。
程随安回去房间后，肖霄也回了自己房间，坐在椅子上，往后一靠，想着程随安看到大雨后的那些细小变化。
或许，也和那个院里有关。
半个小时过去，肖霄才拿起衣服去洗澡，从浴室出来，他注意到原本稍减的雨势再次转为大暴雨，狂风携带雨水从阳台吹入屋内，小片地板被水浸湿。
他走过去将阳台门关紧，锁上，正准备拿拖把将地板拖干净，一声惊雷猛地响起，骤然间，眼前一片黑暗。
停电了。
意识到这点，肖霄迅速回头往程随安的房间看去。
他快步回到房间拿过手机，将灯打开，走到程随安的房间门口，敲响房门，然而除了雨声，以及不断传来的阵阵雷声，没听到程随安的声音。
没有回应。
肖霄想了不到两秒，握住门把手，没反锁的门一拧便能推开。房间比外面还要暗，借着点点灯光，他看到程随安靠在床角，抱着腿，将自己蜷缩起来。
她在颤抖，浑身都在发抖。
“院长，对不起，我再也不跑了。”
“求您放我出去，不要把我关在这里。”
“阿姨，我害怕。”
声音细微发颤，肖霄靠近了才听清。他心里一沉，程随安的状态很不对劲。
“程随安。”
他喊了几声，程随安都没反应，她似是没听到一般，一直重复着这几句话，直到他握住她的手，强行将她意识唤回。
程随安下意识想扯开手，却被来人握住，她身体一下僵住，僵硬般缓缓抬起头，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人，涣散的眼神逐渐聚焦。
有光，黑暗中亮起的一道光，将她眼前照亮，他是谁？是来救自己的人吗？程随安怔怔地看着肖霄。
“你是谁？”
她问。
“肖霄。”
肖霄轻声回道，程随安脸上毫无血色，白得吓人，然而那双眼却是布满血丝满是恐惧。就连问他这句话，声音都是带着颤抖。
她很害怕，害怕得又将自己蜷缩，不动声色往后移动，可身后是墙，她没法再退，可她的动作，是紧贴着墙还要往后躲。
他想的没错，程随安曾经受过类似的伤害，是谁把她关在黑暗中，自此留下心理创伤？
眼前的她和过年那次一样，陷入在过去那段痛苦时光中分不清现实和回忆。她甚至连他是谁都不记得，茫然地看着他，小心翼翼问。
“你是来救我的吗？”
他不是院里的人，眼中不见憎恨和嫌弃，更没有惩罚自己，他把门打开了，不再把她关在这，他是握着自己的手，而不是甩开。
“是。”肖霄将手机放下，程随安这个样子，让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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