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她再次清醒,黎叙闻发现自己正站在自家的洗澡间里。

温热的水从乌亮的花洒中兜头浇下,隔间里雾气氤氲,全湿的头发紧贴着身体。

她抹了一把脸,抬头向架子上看去,换洗的衣物和浴巾在上面摆得井然有序。

这些……她什么时候拿的,为什么毫无印象了?

断裂的记忆忽然背刺她,她想起自己刚下了车,转身就对人家大放厥词,房间没来得及收拾就请人上来不说,还……

还说什么,“今晚别走了”?

这几个字掷地有声地回响在她耳边,天塌了。

人生在世,为什么就不能一键重开?

那,她抱着万分之一的侥幸心思,想,他真的……上来了吗?

不会吧,那个人?

正经得跟什么似的,在同一张床都睡出了躺棺材的架势,会答应她这种事?

这么离谱的要求,他没有当场打她一顿,已经是同事爱了。

黎叙闻在这许多细碎念头里好不容易说服自己,伸手去拿浴巾,余光蓦地瞥见放在上面的内衣裤。

……珠光蕾丝?

这都是多以前买的了……

自从开始跑现场,为了耐久和舒适,贴身衣物她一概换上了纯棉的,她自己都快忘了还有这么一套华而不实的……

所有的念头忽然蒸发了,氤氲的水汽钻进她脑子里,缓缓地、精准地,问了她一个问题:

这些,真的是她自己拿的吗?

有没有一种可能,齐寻真的上来了,还照顾自己换了衣服,还……

思绪像溅开的水花蝴蝶,一下炸满了脑子,又扑腾着振翅逃走了。

也就是说,她指挥着齐寻,替她拿了成套的内衣,当着他的面换了衣服,让他照顾着,进了浴室?

那她洗澡,是、是为了……

答案简直呼之欲出。

刚刚后悔早了,五分钟后的现在,她发现找个借口重开简直轻而易举。

好巧不巧,就在她羞愤欲死的这个档口,浴室门外忽然传来了三声很轻的敲门声。

黎叙闻浑身肌肉瞬间绷紧,开口还得状似无意:“怎、怎么?”

“你洗太久了,”齐寻的声音隔着水雾,又意外、又当然地响起:“怕你晕倒。”

“……哦,马上。”

她想死。

磨磨蹭蹭地关了水,草草擦干身体,她带着一身的温热水汽走进卧室,正为难要怎么礼貌地请他离开,看到的却是这样一副光景。

卧室窗帘被拉得严丝合缝、密不透光,整个房间被她床头台灯打得很暗,那人就靠坐在角落的梳妆台前。

影子让昏暗灯光斜拉上墙,高挺鼻梁,锋利颌角,分毫毕现地在他身侧投下一片密实的剪影。

他拍拍身边的床沿:“闻闻,来坐这里。”

黎叙闻竟然又被他蛊惑,梦游一样走过去,背对他坐下,声音轻得像是怕惊起了墙上的影子:“要做什么?”

他没有回答。

下一秒,身后响起吹风机的轰鸣声。

她向来不注重收纳,这种常用的东西都被她随手放在方便取用的地方,他能找到并不奇怪。

只是这个展开……确实跟她想象的不太一样。

温热的风不远不近地吹着她的头发,一只手小心轻柔地在她后枕拨弄揉搓,黎叙闻闭着眼睛,几乎毫不费力地勾勒出她身后的画面。

他虽然面无表情,但眼神一定温柔,正全神贯注地盯着她的后脑。

那双救人性命、护她周全的手,此时正收着劲,修长手指穿过她乌黑的发丝,一点一点摩挲,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抓按,不经意地滑过她耳后柔嫩的皮肤,带起一阵阵小小的火花。

她后颈蓦地一抖,肩膀紧得仿佛铠甲。

这动作太亲昵了,亲昵得超过了他们之间现有的所有界限。

可此情此景,她偏偏无从逃避。

“吹头发让你这么紧张?”齐寻半低着头,声音在她耳边,将将盖过吹风机的轰鸣:“你被吹风机咬过?”

黎叙闻耳廓一麻,本能地往旁边闪了一下,还在嘴硬:“谁紧张。”

身后吹风机的声音停了。

齐寻在梳妆台上挑拣一番,终于从瓶瓶罐罐的缝隙里拽出一把塑料梳,拿在手里掂了掂:“这东西也能叫梳子?不起静电?”

“……两元店买的,要求别这么高。”

齐寻笑了一声:“嗯,以后送你更好的。”

她后知后觉:“哦,老马说过,你家里做梳子生意的。”

身后的人没有回答,只是抬手轻轻点了点她后脑的穴位。

那里麻胀一片,黎叙闻禁不住轻轻“嘶”了一声。

“这里痛?”齐寻手指用了点力揉按:“忍着点,揉开就好了。”

麻胀在他的揉捏下渐渐散成一片舒爽,黎叙闻闭着眼睛,受用得很:“你好专业。”

他指尖滑到她太阳穴:“只跟我爸学了点皮毛。”

乌黑油亮的发丝在尖利的梳齿缝隙流过,齐寻低头看着这幅只出现过在他梦里的画面,微微出神。

“我妈的头发也跟你一样,又黑又亮,都是我爸用牛角梳养出来的。”在梳齿摩擦发丝的声音里,他慢慢说:“他最喜欢给我妈梳头。”

“我从小就看他们在我面前秀恩爱。我爸总跟我说,等我有了女朋友,一定早点告诉他,他好有时间打一把最好的梳子,到时候结婚了,也……”

他动作一顿,没往下说。

黎叙闻听得出了神。

吹头发和梳头对他来说,分明有额外的特殊意义。

这么温柔私密的举动,他却愿意在这个时候拿出来安慰她。

可她是怎么对人家的……

“齐寻,”黎叙闻忽然轻声唤他:“非要看你铭牌……是我不对,对不起啊。”

“嗯,我没在意。”

话题似乎就在这里忽然断掉,紧凑的卧室里,只回荡着梳齿摩擦发丝的嚓嚓声。

黎叙闻紧绷的脊背在这声音里慢慢松下来。

没了白天那股力量强撑,稍不留神,就垮得不成型了。

齐寻也不再出声,手掌轻轻摩挲她的后脑,一下一下,用廉价的塑料梳为她梳理三千成结的烦恼丝。

过了很久,黎叙闻撑着的那口气终于缓缓呼出来,她半垂着头,轻声说:“我好像做错了。”

“你没有错。”

“她杀了人……”

“人没死,还在ICU观察。”

她身形在昏昧光线下轻轻颤了颤,呼吸间有不大通畅的水声。

“你不明白……”她说:“他满身都是血,就倒在我面前。”

黎叙闻低头看着自己摊开的双手,仿佛那上面还有未擦净的血迹。

“一个大活人,怎么,怎么就……”

窗外不知何时起了风,窗框呼呼的,跟她鼓噪的心跳声响成一片。

齐寻轻抚她耳后,指尖触之所及有一道暗疤,上面纹了一尾灵动小蛇。

“后悔了?”

耳后的疤痕被触碰,黎叙闻不太自在,轻轻侧了下头:“……我不知道。”

“我只是觉得,我到底是为了她,还是在满足我自己的私欲……这样难看的隐私如果爆出来,真的对她好吗?”

齐寻握着她的发丝,很久都没说话。

“你说……”黎叙闻喉咙发涩,顿了顿:“……算了。”

那双手又游到她的肩颈,细细揉捏:“我没办法告诉你该怎么选,我是个搞录音的,只能跟你说说录音的事。”

黎叙闻细细抽了抽鼻子,等他开口。

“很多时候在电影里,角色是通过声音彰显存在的。所以有的群演会为了争一句台词,闹得鸡飞狗跳。

“哪怕不开口,衣服的摩擦声、脚步声,甚至只是清一下喉咙,这个人都会区别于旁边的道具,真正在荧幕上留下形象。”

他声音又低又沉:“能够发出声音,本身就是一种特权。”

黎叙闻背对着他,慢慢眨了眨眼睛。

“你说你留了名片给她,她知道你是记者。”齐寻道:“但她还是把你引向了真相。”

黎叙闻鼻尖酸胀一片:“或许她只是为了有一个人理解她呢?等到报道发出来,她发现隐私被撕开在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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