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乐这边的车厢,空气结了冰似的,静得不像话。

唯有车马颠簸的声音,快把人颠吐了。

“大叔你车开稳当着点!”

弥乐没好气对着车夫道。

车夫无妄之灾,“是是是。”

“姐姐这是怎么了?”

打从弥乐上了马车,就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脸色也不好看,使得蓝胭心里忐忑不安。

“老大,你受委屈了。”

容雀心疼地拨了拨她额角的碎发。

“少贫!”

却被她一手拍开,力度不轻,打在容雀的手背上,骤然间泛了红。

他吃痛地捂着手,“我……”

没等他叫苦,弥乐将匕首狠狠刺向身旁木座上,重重叹了口气——

“欸!我若是个男人就好了!”

容雀撇嘴,得,原不是委屈。

傍晚秀女们一同集结在礼殿,李管事依次点完名后,留下句话:

“一周后,军方擂台举行剑器舞,希望诸位能珍惜此次机会,勇于展现自己妙曼的舞姿。如若被圣上相中,那日后便是想不尽的荣华富贵。”

众人应道:“是。”

随后李管事就遣散诸位,令其各自回厢房歇息。

蓝胭跟弥乐打了声招呼后,抱着琵琶独自来到后山小绿竹林里。

这边清净,鲜少有人,便不会扰到庭院秀女们清净。

夜里,她穿着弥乐为她披上的厚麾,寒气入不了身。

随着手指在琴弦上不停拨扫,原本冻僵的手逐渐暖热,她小声吟唱着。

吟唱着她新学的南疆民曲儿,周遭飞鸟随着她的琴声,在头顶的竹林上盘旋。

离她不远处,俩位身影在竹林前驻足,蓝胭沉浸在曲调中,毫未察觉。

“不知是谁在此弹奏,陛下,可要前去看看?”张公公上前半步勾着腰,道。

“莫要唐突。”

“是。” 张公公依言退下。

祁连煌目视良久。

窄小的石墩上,恰好容下她消瘦的身躯,怀抱琵琶,低吟着外乡悠曲儿,嗓音温婉,曲声悠扬。

明月打在她的发髻,夜风轻拂,挟着发带飞舞,蓝衣袅袅,竹叶翩翩。

次日,剑器舞的名单下发。

弥乐三人并未报名,同一齐落选的民间采女们待在一块。

排练的中宫候阁空间狭小,站不住这么多人。

为了能使诸位采女亦有抛头露面的机会,李管事便撤下了服侍的宫女。

在此期间,落选之人可一同前往,负责舞者衣物更换,端递茶水,充当着宫女的活。

容雀抱胸嗤笑道:“端茶倒水?谁敢让我端?就算是我端来的,谁又敢喝?”

“走人。”弥乐转身离去。

蓝胭在身后叮嘱着:“我在这帮你们打打照应,你们路上小心。”

容雀紧跟上弥乐,还不忘回头指着蓝胭道,“你可别傻里傻气地,真去给人当丫鬟使!”

蓝胭挠头笑着:“好。”

她还真会。

弥乐二人按图纸寻了半响,总算在偏僻处找到一间卒舍。

“是这?”容雀望着那间用茅草胡乱铺顶的简陋营房,挠头问道。

弥乐对比了图纸,点头,“肖腾给的地址,就是这。”

“这么偏?里面不会没人吧。”

“今日不练兵。”弥乐话音未落,容雀已飞起一脚。

“嘭!”

一声巨响,木门猛地撞在土坯墙上,震得屋顶茅草簌簌落下。床上几个半躺的少年惊得弹起,警惕地望向来人。

弥乐放眼望去,屋内没有桌案,没有柜架,除了一排排挤挨在一起的架子床,便空空如也。

“来者何人!”一毛头小子饶有气势地问。

“臭小子!我是你爷爷。” 容雀扬声道。

“女人?”那小子上下打量了二人衣着,“军寝重地,女子不得擅闯!”

“这也配叫重地?”容雀四处张望,可算是找到一把能坐人的椅子,用袖子擦了擦,放到弥乐身后,“这只是你们这群毛头小子的安顿所,真正的军寝就寝地离这远着呢!”

毛头小子:“你究竟是何人!”

弥乐顺势坐下,目光沉静地扫过一张张犹带稚气的脸,淡然吩咐:“叫巴尔来。”

“……”

一群少年你看我,我看你,僵在原地。

容雀眉头一拧,猛地踹向身旁一个发呆的少年,“愣着干什么!去!”

??“是。”少年连滚带爬的跑出去。

一阵寒风从屋顶缝隙钻进,容雀不禁打了个寒颤,“什么破地,凉飕飕的。”

弥乐四下一看,土坯墙被雨水浸出几道深色的痕迹,屋顶的茅草薄得能看见天光,风一吹就簌簌往下掉草屑。

这时,有位胆大心细的小子,来到弥乐身旁轻声问道:“您,是司阶吗?”

“嗯。”弥乐毫不遮掩地承认。

??“真是!”少年眼睛一亮,脱口而出,“没了面具的司阶……真好看!”

“什么味?”一旁的容雀,狗鼻子快将屋内嗅了个遍,突然在一处角落,寻到一盆炭火。

怒斥道:“屋内燃火,一个个想死?”

“大人恕罪!我们下次再也不敢了!”几个少年慌忙将炭盆抬了出去。

弥乐看向众人,轻声问:“冷?”

少年们沉默着,算是默认。

他们身上的旧衣单薄不堪,边角早已磨得发白起毛,破洞处露着青紫的肌肤,寒风直往骨缝里钻。

弥乐眉头微蹙,语气添了几分不悦:“隆冬时节,就给你们发配这点衣物?”

一位年纪稍长的少年跳出来,“司阶大人!没事的!自打您训过教头后,他对我们公允多了!只是这新衣物还在缝制,要晚些时日。”

弥乐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巴尔携着一身寒气闯入,看到弥乐的瞬间,他目光一怔,嘴唇无声地动了动:“司阶……”

他原以为是查勤的管事,不曾想,是心心念念的狼主。

“坐。”弥乐说。

巴尔的目光移到她身旁的容雀身上,虽作女装打扮,但那眉宇间的英气让他立刻认了出来——

容将军,边峡第一战,便是他带的队。

容雀见他盯着自己好一会儿,轻笑着出声,“怎么?不肯坐?”

“不敢!”他回过神来,见屋内仅剩下一把椅子,连忙道,“您坐,您坐。”

他环顾这清冷陋室,生怕怠慢二人,忙道:“屋内冷,我这去给你们端火盆来。”

说完正准备离去时,被容雀死死抓住胳膊。

“好啊,屋内燃火,原是你带的头。”容雀气笑了,“我这前脚刚灭下,你后脚还想着端过来?抬头看看这茅草顶,若烧起来,钱是你赔还是我赔?”

巴尔脸一红,低着头:“巴尔知错……只是屋内寒冷,怕冻着二位。”

“我不冷。”容雀扭头冲少年们道,“你们觉得冷,就出去跑热了再回来!”

“是,大人!”巴尔躬身应下。

弥乐轻轻叹了口气,声音柔得像鼻息:“想回家吗?”

“家”字一出,少年们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一连串急切的问话砸过来:

“还能回去?”

“你们真的肯放我们走?”

“我们真的能回去?”

弥乐神情凝重又温柔,缓缓点头:“能回。”

不等他们欢呼,她话锋一转,语气沉静而严肃:“听着,一周后的擂台,记住了——不可拔尖抢了风头,也不能垫底丢了骨气。中规中矩便好。明白吗?”

“明白!”巴尔率先应道。他嘴唇嗫嚅了几下,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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