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七其锐如鹰

夕阳西下,镇外一座古朴草亭中,两人在望。一人正是身披雪白鹅毛大氅的端木江。初春天气尚寒,他手捧一只精致暖炉,正往其中添加香料。

亭栏旁站立着一位身形高挑、纯黑衣装的男人,脸戴黑亮面具,只露出雪白的长胡须,年龄颇大。体格不算健壮,甚至颇为瘦削,这使得那腰悬的长剑和背负的银亮长戟在他身上显得过重。可那矫健的体资与骨骼分明的手,叫人不怀疑他能把兵刃运使得如臂指使。

布满剑茧的指腹,正摩挲在伪造的《圣统秘典》末页。

他身侧有位龇牙咧嘴,表情阴郁的小孩,赫然是“抓鬼”时捉弄人的小孩。此刻边戳肥胖的毛毛虫尸体,边嘟囔着谁也听不懂的碎碎念。

黑甲人道:“端木先生前日捎来消息时,明说那人危险,希望老夫探他虚实。还借走了九位最精锐的聋卫,老夫自然对谈话一无所知。先生为何此刻又替他开脱?”

草亭外有微小簌动。这距离,两队人马都听不到他们主人的谈话,但能看见草亭中景象。

端木江摇头:“章帅不是第一次同我合作。生意人标明的是价码。为了补偿章帅,在下已备百金。”

“百两黄金换我不追问。”那位头发花白的“章帅”冷冷一笑,“端木先生果然大气。若我还想执意问?”

端木依然眼皮都没抬一下:“章帅不是讹钱起价的性子,难道这伪造的《圣统秘典》有内容令你顾忌至深?”

章帅冷哼一声:“好个端木,明明是我问你。”

端木江道:“言重,岂敢。”

草亭桌上,装着百金的小箱静置着,最后章帅掂了掂那箱子,又推回去:“端木先生,你花百金请老夫,又花百金打发老夫,老夫还有幸看到那本伪书。”

虽然没有说出来,但潜台词是:当一件事太过容易,回报又太多时,难免叫人警惕。

章帅接着说:“两百金你收回去。伪撰《圣统秘典》的抄录本,我却要拿走了。”

端木江脸色一变:“恐怕不行,此非抄录本。只一份,还请章帅归还。”

章帅从怀中拿出两本,还了一本给端木江,又翻开另一本给他看:“端木先生勿虑,原件自然归还。不过末将还抄录了一份。粗人不解内容,谈何顾忌。仅是锦辞秀章,叫人喜欢得紧。”

端木江神色复杂地看他。

章帅:“我其实只用归还底本,也可以不告诉你我抄录了它。”

潜台词是:我以诚待君子。

端木江最后重重点头:“相信章帅会妥善保管。不过……”端木江思忖后开口,“您还是拿走一百金,才好叫人安心。不然鄙人怕是觉都睡不踏实了。”

章帅思忖后,便也不客气抱起桌上那箱子:“贵重的礼金,是为了让老夫不再插手过问此事,也不是不能答应。看来那人对端木先生来说,非常重要。末将自会遵守和先生的约定。”

-

苏照归坐在马车上小憩。马车按照吩咐驶出蜀郡,行在官道上。端木江派了两辆马车和八个随从护送苏照归。都是普通仆从,其中并无文通弟子。看来端木江比他还担心更多人查到苏照归的底细。

马车在道中被阻。

苏照归听到外面伙计们的呼声:“谁?我们可是端木府的人,你们敢动——”但忽然伙计们声音又小下去,换了个伙计里的小头目,声音局促惶道:“大,大人……”

一队“卫兵”围住了马车,这与刚才在朱公府的那队黑甲卫装束相似,细看却不像他们黑甲上有华贵饰品,均是纯黑衣装。为首者身形高挑,佩戴假面,腰悬重剑,背负一柄银亮长戟。

端木家的伙计拿出主人交代过准备好的几十个小佩囊,谄笑着恭敬呈过去,他们无疑做这种事非常熟练:“军爷们辛苦了……”

话音未落,“啪”地一声,黑甲卫把那些东西系数打落,金瓜子撒落一地。另一个卫兵呵斥道:“章帅办差,别来碍事!”

为首者抬了抬手,这队不寻常的黑甲卫悉数上前,包围了马车。

戴着面具的老者骑在马背上,散发着一股不怒自威,岳峙渊渟的气势。他说话的声音颇为沧桑、铿锵有力:

“本帅不会难为诸位,只想看一眼马车里是何高人,竟让端木先生花偌大代价作保。”

苏照归闻言便掀开马车探出身子。这几日他为了适应环境,换了刁小姐为他置办的那套稍贵重的绸缎青衫。微风徐来,斗笠吹纱半开,搭在门边的宽袖飘扬流溢。

马背上的面具男人勒住了缰绳,像是怕那马蹄落下的声音有所惊扰。他顿了两秒才用比方才轻柔得多的声音道:“原来这就是端木先生的座上宾苏公子。幸会。”

苏照归看着那张面具,莫名有股如芒在背的不适之感,他叙礼问:“老将军客气,如何称呼?可有指教?”

“末将章倚剑。”他招手,手下便将一帛洁白的束札递到了马车前的家丁手中,“平生最喜结交才德兼备的贤客。军务倥偬,读书常不得其意。盼点拨一二,先行在此谢过了。”

姓章,苏照归很不喜欢这姓氏。哪怕是陌生名字,心中不适感又增几分。

“请教”的姿态做得到位。没有任何读书人能抵挡住这种“虚心下问”,哪怕只是作态,都足以令大部分读书人热泪盈眶。

曾经苏照归也会真心实意感动。然如今愿意提携玉龙为君的苏照归已经“死”了——权贵越是刻意地折节下交,越说明他们眼热一些不属于他们的东西,而那些东西暂时不能靠逼迫强夺,所以他们才作笼络之态。

——才智、能力、忠心?

端木江承诺作保,可是前几日刚做完局,这未尝不是又一次无伤大雅的试探。

若不是端木做的局,那么这位姓章的老将军,多半来者不善,更要打起十二万分的警惕应对。

家丁呈来束札,苏照归双手接过,用那副假装有一点被打动,却不留任何破绽的声音应对:“蒙将军抬爱。指教不敢当,能有幸学到一点将军的高见,亦是幸事。待在下看后,自当奉上回札。抛砖引玉,好为将军效劳。”

章倚剑拱手道:“如此,便有劳公子。末将静候良音了。”

说罢留下一枚鸽铃,调转马头,招呼众人散去,刚才还围得严严实实的卫兵像潮水一般褪去。

-

这一路系统非常安静。

苏照归眼皮突突跳——如果这位章将军并非主线或支线环节,那么这是“大渊朝副本”常规情况?

[系统:嘻嘻。]

[苏照归:……]

每次这系统一嘻嘻,苏照归就必须将此当成某种修行,才不至于被搞心态。

端木江的伙计正在忙里忙外搬东西,他们歇在官道的一处驿站中。苏照归被安排住进了最好的屋中。

子秋仍然在精神空间里沉睡未醒。

苏照归在灯下展开了那札玉白的帛条,帛中包一木简,细长木条上面仅一行小字。那行字以小刀刻之。能以刀法在细长木简上成字,功夫委实高明。

“书中万千道理,不读何能天下治?然读之,何暇以治天下?”

虽纸上谈兵,姿态倒够诚。

苏照归不由失笑,仿佛回到了书院中。但意在言外,岂会如此简单?他静静思索片刻,决定不管是否有试探深意,都假作不知,字面意义上客套来往便好。

苏照归取过驿站桌面给客人放置留讯的一尺见方的草帖,用秀丽小楷作答,也只有一行:

“学贵自得,非得于书哉。有所得即可用。得于天下,自能治之天下。”

他把草帖包好交给端木家丁,让他们召唤鸽铃,回呈给那位章老将军。

两日后,鸽子捎回章老将军的书信,是一封“教学”函请。

“苏小座师雅鉴,学自得法,教贵有方。文法深密,既有伊吕之质,望勿效严陵。请中上门,不肖犬子,舞勺二八,资钝性驽,盼沭馨化。”另附资用清单若干。

信内容是请苏照归去当章老将军的儿子的老师。信中客套以伊尹吕尚等名师为比,劝苏照远不要像严光那样作隐士。老将军的儿子有十六岁了,资质庸碌(谦虚用语),希望能向其学习。

苏照归内心一紧,神经再度绷紧。

章老将军的儿子有十六岁了,还请什么私塾之师?请去教的总不会是四书五经开蒙,为何要找自己?伊尹、吕尚均是帝师,这用词何等逾越。

苏照归冒了冷汗:“文法深密”,章老将军从何处看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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