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宫女

又是南方多雨的季节，陛下派人去各地巡视检查，以防水患。

忙起来了，沈聿珩一直跟在陛下身后处理事情。

每晚回来除了每日处理事物的时间，又将历年来的天灾又挑选了一遍。挑灯夜读，每日休息的时间又往后挪动。

不光要防南边的水患，也要注意西面是否有旱灾的可能。

身边的奴才跟着又担忧，又害怕，想着法儿地劝说沈聿珩多休息些时候。

就在距离前院不远的廊下躲雨，池里的锦鲤悠闲自得，飞檐楼阁，亭台水榭。

“踏、踏”的脚步踩在青石板上溅起的水声，沈聿珩收起了先前的随意姿态。

朦胧烟雨中，原一垂眸撕开静谧，带着这燥热天气中难得的清风就这么闯入沈聿珩的眼帘。

看着她拨开雨幕，向他而来，一而再，并非那晚的错觉，这便是天赐的缘分！

他站在走廊拐角的位置，看着她像只被打湿毛毛的幼猫，软绵绵地甩了甩脑袋。

原一检查了下包裹里的东西，见没被打湿，才松了口气。

忍不住带上了两分轻松，不用费力清理就太好了。悠闲地左右看看，准备顺着走廊往回走，神色一顿。

积石如玉，渊渟岳歭，宽肩窄腰，明明青年模样，周身却是平静沉稳的与面容不符的威势。

只是一打眼儿，对方的目光锐利又滚烫，原一呼吸一顿，抬头直视贵人，可以称得上大胆了，随即垂下眼帘行礼。

原以为对方不会搭理她，没想到他竟然完全转过身来，深邃的黑眸一直望着原一。

沈聿珩却没错过她眼里晃动的波纹，是惊艳的模样。

脑海中一遍遍回忆起原一刚刚眼眸因为惊讶睁大，唇瓣微张的模样，真是茫然又可爱。

沈聿珩勾唇，第一次因别人的惊艳而不觉得冒犯，只有喜悦。

然而，沈聿珩突然眉头微拧，目光落在她发间那米粒大小的珍珠发簪，这个配不上她。

而且近看，比那晚看见的更加瘦弱，他想到自己那些个宗族姊妹，个个珠圆玉润。

心思一动，沈聿珩的气息转瞬化作温和儒雅的模样。

“你是哪个院的宫女？”

“……”原一一顿，好在对方语气平和，她现在也不是貌美的容颜。

沈聿珩反应过来自己的话太过居高临下，心里懊恼，只是目光一眨不眨，全落在原一身上，话突然多了起来，

“宫里的伙食不算好，却也管饱，我看你身体不好，是不是有人苛待于你？”

沈聿珩也是知道，宫女会提前培训一段时间，可原一还是这么瘦小，那晚衣服贴在身上，身形单薄的跟纸糊的一样。

他没别的意思，只觉得实在可怜的很，才多看几眼。

不是吃的不好，就是身体出了问题，沈聿珩情愿是第一种。

原一面上一愣，没想到对方这么平易近人。

想要抬起的视线似乎有些差异，却克制着没有落到他的面上。

睫毛颤动，眼里的防备却没有消散。

“回大人的话，奴婢并没有受到苛待。”

“奴婢还要当值，还望大人赎罪，奴婢先行告退。”

不待沈聿珩还要说些什么，原一福身后，直接自他身边擦身而过。

“……”沈聿珩一顿，她向他走来，擦肩而过的瞬间，鬓边的发丝还沾着雨水。微微的甜香拂过鼻间，是糕点的味道，又带着一丝清幽的香气。

侧眸注视着那个小小的背影越走越远，嘴里称呼着大人，跑得比兔子还快，哪有一点将自己当做奴婢的尊卑，规矩都是学来唬人的。

“跟上去。”阴影处一道身影一闪而逝。

“谢谢你，杨柳。”

再次见面，就是原一将手里的扫帚递到杨柳手里，躲懒的画面，“自己的事情怎可交由他人替代，不要偷懒。”

这身体实在不经累，原一前一日白天没有休息，到她值班的时候恐支撑不住。

用她用来卖的手帕，请杨柳和她换一次班，哪成想被沈聿珩抓个正着。

沈聿珩语气平静，听不出喜怒，没人看到他眼里的玩笑。

二人不经吓，沈聿珩的气度不凡，衣饰华贵，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还望贵人恕罪，只是她身体不适，才与奴婢换班休息。”杨柳惊慌不已，也不忘与沈聿珩解释，为原一脱罪。

这些刚入府的奴才哪里有机会见过太子的真容，也只是凭着眼力知道对方不简单。

哪怕是个玩笑，也不一定是她们这些奴才能受的起的。

原一强自镇定，知杨柳胆子小，而且她刚遭了难，正是紧张的时候。

这事因她而起，原一垂眸，立刻跟着解释清楚，还是接回了扫把。

“咳，原来如此，下去吧。”

看出她睫羽微颤，沈聿珩有些懊恼，难得心虚。

没想到她竟要跟着那个宫女一起退下。

刚要叫住她解释只是想与她开个玩笑，却被暗卫叫走，事发太过突然。

沈聿珩眉目有些冷然，心里一直记挂着，知道她不想惹眼，只能偷偷让宫人送来一堆的吃食赔礼。

听到宫人禀报，想象她惊讶的模样，沈聿珩忍不住溢出一声极浅的笑。

沈聿珩打着太子门人的名义，每次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有时又是找人代劳，有时也看不见人影，只有一张字条。

只要他找对方法，原一的警惕立刻被他的攻势化解。看着各种御膳房的吃食，原一表示她虽然那晚哈欠连天，但她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没过几日，沈聿珩难得有了可以停留的时间，原一经常见他替太子送东西过来。

也知道了他是太子的随侍，日后随太子入太子府的，有时宫门落锁，他也会在府里住下，只是次数不多，但也隔三差五要停留一晚。

不过也是巧，从没有和原绥相遇的时候，但原一也从原绥那里知道有这么个人。

太子身边忙碌，众人皆知，不相遇实属正常，原一也就放下戒心。

沈聿珩在书房整理书籍，原一被他随手点进去帮忙，原一都没发觉二人之间越发的熟稔随意起来。

明明从小到大，所有的东西都触手可得，但沈聿珩却下意识不想要用太子的身份去接触她。

即便只要他想，他有各种方法可以让她无法反抗他，离不开他，逃不开他，逐渐沦为他的附属品。

可，沈聿珩却莫名的排斥。

只要想到那双清冷璀璨，看向亲近的人时盛满星光的温柔，像是盛着一汪池水的墨玉般的眼眸，失去灵动，逐渐变得忧虑、空洞……

只是想想，一股难以言喻的暴虐就涌上心头。

也许是这个身份这些年被吹得太过不似真人，沈聿珩不想在她眼里看到恐惧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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