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瞬间,沉睡的李家村惊醒了过来。
犬吠声声,人声惶惶。
混乱的声音中,有人在室内询问发生了什么,也有人披衣推门。
就连那些原本坐在李氏宗祠里唠嗑不止的老大爷们,这会儿也在震惊中离座,走出门外,查看动静。
所有的人都在行动。
就连藏身供桌下的柳轻絮,也不由得在这一刻从坑里爬了出来,掀开红布,趴在窗前,强按忐忑地向外张望,掌心已是一片湿冷。
为什么丁万山现在就来了?
柳轻絮看着远处骤然腾起的火光,心中怦怦狂跳,忍不住暗想:为什么危险来得这样急?为什么丁万山不能等到她想到一个万全之策、不能等她有了十足十的把握将他击杀后再来?
她的天命何在?
难道一遇到丁万山这样的大敌,她的天命就被压倒了、甚至消散了吗?
——不,不对!
这样自我怀疑的念头只是刚刚升起,就被柳轻絮果断否决。
——她必然身负天命!
她必须深信不疑!
她绝不能有半点动摇!
想到这里,柳轻絮轻轻吸气,徐徐吐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紧接着,她趁着夜色,偷偷翻上屋顶,向火光燃起的方向眺望。
这时,祠堂前的老大爷们,还有年轻的守卫们,甚至是周边屋子的动静,统统安静了下去。
唯有火光那段,传来阵阵哭喊,道道人影。
因李氏宗祠的地势较高,柳轻絮一眼就看到,李老头夫妇的灵堂处,此刻已一片狼藉,各种杂物倾倒一地,混乱不堪。
院子,一道傲然的身影负手而立,对面则仰面躺着一个生死未卜的老头,与一个抱着他哀哀哭泣的老妇。
正是骤然来袭的丁万山,袭击了李五六夫妇!
李家村是一个以血缘关系为纽带的村子,全村的人几乎都沾亲带故。
眼见有人竟敢在他人的灵堂上破门而入、大打出手,将主人家打得生死不知,不单李五六的儿子女婿、侄儿侄女婿,就连过来帮忙守灵的其他青壮,也在这一刻怒吼一声,冲向丁万山。
“哪个人竟敢跑到我们李家村来撒野?”
“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他们或是拿着扁担,或是拿着木棍,气势汹汹地冲了上去,想要朝这恶客讨一个说法。
然而这些仅有血气之勇的山野村夫,又怎么奈何得了一名筑基修士?
于是,只听恶客一声冷笑,身形一晃,看似什么都没做,可下一瞬,这些青壮竟都声也不吭地飞了出去,沉重的身躯砰砰砸在门板、墙壁、地面上。
再无声息。
他们的婆娘和长辈们见此,慌张上前,摇晃呼喊。
可就是这么一摇晃,这些人才惊恐发现,有大股大股的鲜血正从这些青壮的五窍淌出,在地上蓄了一汪浅浅的、不浅的、深深的血泊!
——竟是已经气绝身亡!
霎时间,无数凄厉的哭喊声响起,与李五六媳妇的哀泣混成一片。
这样的惨状,令匆匆赶到现场的宗祠守卫们惊怒不已。
脾气暴躁的三叔公见此,面色涨红,目眦欲裂,就要发怒,却被一旁眼疾手快的逸安公死死拦住。
李族长看着李五六家院前这一地的尸体,脸色红了又紫,青了又白,气得浑身发颤。
可他心中一片雪亮:能如此轻描淡写解决众多青壮之人,绝不是他们这小小李家村惹得起的!
他们李家村,虽然一直都有让年轻人习武的习俗,但大家学的无非都是些粗浅功夫,是地摊就能买到的烂大街的功法。
而能做到像这名恶客这样,身不动,肩不摇,瞬间就取人性命的,莫说村中无人能及,便是听都不曾听过!
因此,李族长不但没有发怒,反而强忍悲愤,赔笑道:“不知好汉从何而来,为何事而至?我李家村的儿郎们,又是如何冒犯了阁下,才惹得阁下施此雷霆之威?”
丁万山目光轻斜了过来,年轻俊秀的脸上浮起一抹惹人心寒的森然笑意。
“你倒是比他们都要有眼色。”丁万山慢声说着。
李族长只得讨好赔笑。
丁万山又道:“老儿,我问你——你李氏一族,究竟把困龙衣藏在哪儿了?怎的连我都找不到半点线索?”
李族长一愣,满脸茫然。
他身旁的三叔公却再难按捺,一把甩开逸安公的手,上前一步,粗声粗气道:“什么困龙衣,听都未听说过!你这鼠辈,莫非就是为了这劳什子的玩意儿才——”
“聒噪。”
话未落音,三叔公的声音戛然而止。
没人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
在场众人只能见到黑夜中的恶客轻轻一瞥。
下一瞬,三叔公便双目圆睁,仰头倒下,颈间鲜血如泉喷涌,飙射而出,溅了周围族老满身满脸,为这不宁之夜再添一抹猩红。
——这是何等威能!
——这是何等神力!
李族长僵立原地,瞳孔紧缩又紧缩,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古怪的声音后,又死咬住了牙关。
旋即,他暴喝出声,压下四周年轻人们的哭喊与愤怒。
“够了!都给我闭嘴!”
李族长双目赤红,声音如同泣血。
“哭什么哭?有什么好哭的?这小老儿,不肯好好回答贵客的问题,竟还敢出言不逊……他这是死有余辜!他死得好!你们有什么好哭丧的?都给我闭上嘴!谁都不许哭!”
说完,李族长又转身向着丁万山深深一揖,本就苍老的面上仿佛又添数道皱纹。
他颤声道:“这位爷,这位好汉,这位贵人……我们李家村,世世代代都是种地的庄稼人,祖上八代都是泥腿子,实在不曾听闻过什么困龙衣。若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
“但若贵人有意,我们李家村里,倒是有一些祖上传下的典籍,库房中有些无人能辨之旧器,以及我全村上下所有积蓄……凡贵人所需,我们都愿意拱手奉上,绝无半句怨言!只求……只求……”
这一刻,丁万山蓦地冷笑。
四周骤然死寂,所有村民的心也全都随着这声冷笑提到了嗓子眼。
丁万山轻蔑道:“老儿,你莫不是将我与那些打家劫舍的无能之徒弄混了?什么典籍,什么器具,什么身家——这点不值一提的微末之物,也敢拿来搪塞于我?!”
他话语一顿,神色冰冷,声音分明没有提高半点,却又在四周无声的死寂下更显森然:“我耐心有限。老儿,我最后问你一此——困龙衣,究竟藏在何处?”
不给李族长辩驳的机会,丁万山倏然抬手,无形的劲力冲向角落,将一名吓傻了的孩童摄入掌中,指间收紧。
在母亲的惊声哭叫下,这孩童的脸色瞬间变成青紫,双腿无力踢蹬。
丁万山唇边浮起一抹残忍笑意,用近乎愉快的声音道:“老儿,看好了!你每说一句‘不知’,我就杀一个人。我倒想瞧瞧,你们这李家村,能让你嘴硬多久!”
李族长的脸,瞬间灰败下去。
·
与此同时,就在丁万山身影出现的刹那,柳轻絮倏然收回目光,点开了【天魔幻身】的技能界面。
她强迫自己凝聚心神,将全部注意力投注于眼前浮现的功法选项。
因为柳轻絮深知,自己根本没有扭转局面的力量。
想要搏得一线生机,将丁万山一击必杀,她唯一的机会,就是从这浩如烟海的下品功法之中,选出那本能一击制胜的秘典!
可只有柳轻絮自己知道,她的心,乱了。
她的目光虽然还停留在技能页一行行的文字上,可那些白蚁般扭曲字符却没一个能钻进她的脑海,因为她的心思,早就飞到村庄的另一端,落入了那片血与火的危局中。
她清晰听到了“三叔公”是如何死的。
说实话,柳轻絮虽然不曾正式认识过他,却还挺喜欢这个小老头。
因为这小老头言语朴素幽默,那动辄狂拍大腿的样子,很容易就让柳轻絮想起了前世邻居家的老爷子。
但这个与故人极像的小老头,就这样死了。
死得猝不及防,毫无预兆,也没有半点挽回余地。
而现在,柳轻絮也知道丁万山手里掐着的孩子是谁。
那是李小夏。
是《无人可渡》这个鬼故事合集中,第一个小故事的主角。
故事里的李小夏,自登场时,就是不容于世的怪物——一个在濒死时被浊气污染,只能以血肉为食的失心人。
她既不被人类接纳,又不被妖魔所容,独自背负李家村上下三百余口人命与曾祖父母的魂魄,孤身走向不可思议的命运轨迹,探寻一切的真相。
可现在的李小夏还不是失心人。
她还活着,她会哭会笑,拥有属于“人”的无限未来,而不是柳轻絮笔下一场环环相扣的悲剧故事里的一环。
她可以从一开始就不必承受那些命运,也不必站在万众瞩目的地方——她可以只当李小夏。
不是怪物,也不是救世主,不是仙师,也不是魔头,只是这平凡村庄里的一个普通少女,李小夏。
这一瞬,柳轻絮蓦然回神,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揉皱了衣角。
她松手,强迫自己对火光尽头的一切视而不见,继续浏览技能说明。
可是,那些声音却不受控制地钻进耳中——
“嘘,别哭,好孩子,别哭,别出声……求求你,别出声……”这是躲在屋角的年轻母亲,哽咽着哄孩子的声音。
“当家的,别去!你一个庄稼汉子这时候去了能做什么?不准去!你难道想要就这么丢下我们孤儿寡母吗?我不许你去!!”这是趴在自家男人身上苦苦哀求,连哭声都压抑着的年轻媳妇。
“素儿,走,我们也去瞧瞧,这种时候,我们可不能就这样待在家里头什么都不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www.nmxs8.cc】